第19章 买凶
太子赵瞿生辰一过,就已近年关。
往年这个时候,一向都是京邑最热闹的时候,哪怕是现在外面气候有些寒冷,但是因为各家各户都已经在筹备新年的事务,所以街上卖年画的、画糖人的、摩肩擦踵,人流往来络绎不绝。
宣平侯府也不例外。
李季真掌家多年,做事什么的也很是妥帖,将各府送来的年礼分门别类,按照差不多的规格再送出去。
许岚帮她在一旁对礼品单子,“我记得那张府不是个小门小户啊,怎么近年来礼品单子越送越薄?”
“张家?”李季真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们家有个爱生事的婆娘,花起银子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名下的好几间铺子也在亏损,送不出好礼来也是应当。”
李季真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本来张家府上也是有个适龄公子的,我当初还有了几分心思,先来看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要是真和那张府公子定亲,现在可有的事儿心烦!”
“说起来亲事,我比许玲珑还大一岁,她都定了亲事,我什么时候能定亲?”
“你呀,真是不知羞!她那是从小就定下的,京邑如你这样还没定亲的姑娘也多着,为娘为你挑夫婿,不得把眼睛擦亮着些?将来要是你所嫁非人,来怨娘亲怎么办?还有嘉平,虽然年纪还小,也可以帮他留意着些贵女了。”
“话说起来,许玲珑定的那门亲事,”许岚的手扒拉着礼单,“我总觉得宋二公子这样的人,不像是会对哪个姑娘家上心的样子,我若寻夫婿,不必找这样出色的郎君,对阿岚一个人好就行。”
李季真觑她,“从前你不是很是讨厌许玲珑吗?怎么现在还关心起她了?”
“谁关心她了!”许岚撇嘴,“从前看她不顺眼,是因为娘亲你对她比对我还好,但是现在想想,许三也不容易,从小就没了娘亲,身体还不好,也没个玩伴,好不容易有一个出色的未婚夫,却是个一看就多情的浪荡公子。”
“我看倒是未必。”
“嗯?”
李季真道:“这位宋公子,我倒是觉得他未必对玲珑一点情意也无。前些日子的太子生辰你也去了,你没看到玲珑出去不久,宋二公子也出去了?”
……
晚春院内也是一派祥和气氛。
连翘笑着询问沈怀玉贴哪张桃符在门上好,忍冬则支使着王巍贴对子,王巍身材很是高大,让他来贴对子再合适不过。
忍冬手上端着浆糊,看王巍贴的是否整齐。
过了许久以后才忙活好这一切,连翘开心得让沈怀玉出门看看,小院的大门和各个屋子的门上都挂上了大灯笼,就连湖边的小亭上也挂了灯笼,甚至是沈怀玉寝屋外正对着的那颗鸡爪槭,虽然已经掉光了叶子,但连翘她们还是给光秃秃的树枝挂上了一个个小灯笼。
整个院子里都有了新岁的氛围。
沈怀玉想起来以前在丞相府,厌雀也会在这个时候忙上忙下地装点府中大大小小的亭子,还会拉着廪生一起,厌雀叽叽喳喳说一个不停,廪生虽然不是和哑叔一样是个哑巴,但是表现出来的也差不离。
导致厌雀有的时候说累了,也得不到一两句回应,气着说:“你若实在不喜欢说话,不如把舌头割了给哑叔!”
廪生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别人,只得道:“哑叔有舌头,我的舌头,给他,没有用。”
在厌雀和廪生大吵大闹的时候,哑叔就会拿出一个铃铛敲响,示意他们快来堂屋吃饭。
虽然那个时候只有四个人,但是沈怀玉却很少觉得孤单,而不像现在,虽然陪在身边的人很多,也很好,但是总感觉是偷来的人生。
是啊,她沈怀玉原本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她们对于佞臣沈怀玉,一定是敬而远之的态度,而不是现在这样,开心的询问她布置的院子是不是很好看。
“小姐?”连翘看着沈怀玉愣怔的样子,“小姐不开心了吗?是我们布置的不和你心意吗?”
“没有,很漂亮。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朋友。”
“能够让小姐想念的,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
“……是啊,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
各家各户此时都洋溢着新年的氛围,唯独郭府此刻却没有多少这样即将新岁的喜悦。
一名老妇苦口婆心地安慰躺在床上的郭夫人,“夫人,少爷已经走了,您在这么折磨自己的身子骨,少爷的在天之灵也会不忍心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少爷想想啊。”
郭夫人扫掉老妇端上来的药,“我不喝!佑之已经死了,郭妩那个贱婢也敢跳到我的头上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冷笑,“我还以为那妹妹是和我同心的,没想到那陈绍祺稍微出了点风头,她就狗眼看人低,我去递帖子,不是说头疼就是说不便,一个个落井下石的把戏玩的倒是好。”
“她生的陈白樾又算个什么东西?能和我的佑之相提并论?”
老妇蹲在地上捡郭夫人刚刚扫掉的茶盅,“府中的形势现在您也已经清楚了,但是夫人莫要忘了,少爷的仇还未报,许家的那个丫头现在可还是活的好好的,连大人还要对她以礼相待。”
这话简直是在往郭夫人心口里捅刀子,她哑着声音,“我恨不得生吃了那个贱人,可是现在的我哪怕处置一个郭妩都做不到,佑之一死,郭朗那狗东西心思就活络起来了,说什么郭妩是他郭家现在唯一的血脉…我呸,一个外室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也配?”
“那许玲珑身边还跟了一个江湖刀客,要想杀她,谈何容易?”
“法子都是人想的,”老妇眼珠子一转,“除开那个刀客,那许玲珑不过就是一个闺阁小姐,要想杀她,还不是夫人一点头的事情?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物可多着呢,只要夫人给足了银子,什么事情办不成?”
郭夫人本来已经死寂的眼睛里带了希冀,她不顾尊卑,拉住老妇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我现在被郭朗这狗东西软禁在这里,你能不能帮我办成?银子都好说,只要你能把许玲珑给杀了,我定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老妇等的就是这句话,心满意足道:“夫人这些话多见外,老奴的儿子恰好认识些人,可以联系到江湖上一个从无失手的杀手组织,只要给够了钱,区区一个许玲珑算得了什么?朝廷命官也能杀得……”
“…只是这银子嘛…”老妇意有所指。
郭夫人连忙下床,从自己的床下面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以后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上千锭银子,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小妆匣,里面也放满了各色的玛瑙珍珠。
老妇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放光。
这老妇原本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着来郭夫人身上捞点油水,没想到这郭夫人居然还藏了这么多银钱,怕是家底都给掏出来了。
老妇咽了咽口水,伸手想要去摸摸妆匣里的宝石。
郭夫人却猛然合上了妆匣,“我给嬷嬷你看这些,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办成了这件事,好处少不了你的,你以后便可以荣华富贵,一世都在做人上人。”
老妇早就被这唾手可得的滔天富贵迷花了眼,哪里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胡乱地点了几下头,“是是是,夫人您尽管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办成。”
“那我就等嬷嬷您的好消息了,”郭夫人一身缟素,脸上却突然带了几分笑意,“我希望嬷嬷明白,我虽然现在势不如人,但是我毕竟也是郭府的当家夫人,别人我处置不了,要处置一个老奴,郭朗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老妇讪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等那老妇走出了郭夫人的院子,才回头啐了一声,“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呢,当家夫人?也就在我面前耍耍威风,要不是看你还有点油水可捞,谁搭理你这个东西。”
老妇走着,迎面撞上了一个身穿长衫的少女,这郭妩原本只是一个可怜的庶女,没想到摇身一变,现在居然变成了郭府唯一的大小姐,而郭夫人却被软禁,谁不得叹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原本谁看了那瘦弱的身子,都得摇头叹气,现在身穿华服,看上去竟然也已经和京邑贵女没有什么差别了,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老妇蹲下来给郭妩行礼,“大小姐。”
郭妩瞥了眼她,“这不是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吗,不去伺候夫人,怎么反而到处乱跑?”
那老奴的眼泪说来就来,“夫人近些个日子,莫说伺候,在她身边也要惹夫人烦心的…大小姐你也知道,现在夫人心里难受得紧,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没有办法。”
“原是这样。”
老妇连连点头,郭妩问了她几句不痛不痒的便放她走了。
郭妩看着那老奴离开的身影,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