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丝丝情意（三）

    我不由得问:“你与清涟很熟么，你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清涟今年才十七，奴家可比他年长得多，谁还没有年轻过，没有遇到过一个情深义重的人呢？”

    他一边笑着一边自顾自地饮下一杯果酒:“风尘不是那么好救的，就算救出去了，不能得到善待，还不如不救呢。”

    我坐立难安，问道:“只要是能从这里出去，不都是好事么？”

    “姐姐养过金鱼么？”他侧眸看我，眼睛里漾起无边风情。

    我在宫里的水缸里看到过金鱼，低头往夏日栽种荷花的水缸里一瞧，就能看到好几尾自在摇曳的金鱼。

    金鱼与笼中鸟不同，它生来就只能做观赏用，若是把它放入池塘或者湖泊里，它就活不了了，更遑论大江大河。

    “奴家花名海棠，十七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读书人。”他伸手打了打哈欠，无边慵懒，“那一年的花魁叫牡丹，若不是奴家跟人家跑了，花魁可轮不到牡丹来做。”

    “她没钱给奴家赎身，是奴家花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赎了自己与她走的，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情深意切，可是她家里人不让她带着一个贱籍男子进门，起初她还反抗了一会儿，后来我们居无定所，只能睡在破庙，身上的钱慢慢花光了，也买不起吃食……”

    “然后呢？”

    “然后，她嫌弃奴家是个累赘，某一天天一亮，奴家在草垛旁边再看不到她的人影，只看到了一封诀别信，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想想自己身无长技，又身份低贱，除了一副皮囊看得过去，其他什么也不行，最后还是选择回到春风楼里混着日子。”

    花魁没当成，半生积蓄也全都没了，想想真是……亏得很啊。

    “那是你遇到的人不好罢？”我道。

    “不怨她，她若不走，带着一个贱籍男子，家族不认，前程尽毁，最后只能饿死在破庙……奴家也是啊，随她在外漂泊，吃的全是苦，真是应了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倒不如回春风楼醉生梦死，咱们就与那金鱼一样，出了鱼缸就是死路一条。”

    我沉默着，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道:“春风楼里也没那么多情非得已，只不过清涟不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他适应不了也能理解，说起来，他是个异类，他进春风楼，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卖进来的。”

    “他自己把自己给卖进来的？”

    “清涟不曾与姐姐说过？”他饶有兴趣地一挑眉，“那年寒冬，他穿得破破烂烂地站在春风楼大门口，鞋子都还是夏天的单面布鞋，说只要五十两救他主人家的命，他就把自己卖进来，阿父瞧他容色好，当即与他签了死契。”

    我猛地从雅座上站了起来，吩咐阿柿道：“给他赏钱，我要去找清涟，你别跟过来。”

    阿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主子，清涟公子，不是还在接客么？”

    那红衣小倌见我这般反应，笑道：“姐姐当心，莫要给人打出来了。”

    被打就被打，谁还没被打过？

    环视了四周一遭，众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咬了咬牙，我蹬着楼梯上了阁楼，去找清涟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