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乡愁
林小芳没哭了。
这一晚却是喝得酩酊大醉，
陈林也醉了。
心烦气躁。
第二天一早，林小芳就出了院，在城西静静的站着，任由大雪铺在自己身上。
陈林就站在一旁，给林小芳掸着雪。
他不知道怎么劝。
只能这样默默的陪在林小芳身边。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我还是想在这里看着，如果猴子的遗骸送回来。”
“猴子能看到我们。”
陈林：“好。”
这一站就是一天。
没有看到任何人。
城里依旧爆竹声不断，或许，就没有人关注邸报，
也或者，就算关注了，年也得照过。
“回去吧。”
“年总得过了。”
林小芳轻轻点头：“幸好你陪着我。”
陈林：“我会一直陪着你。”
回到小院，陈林大度的让林小芳做饭，自己则出去了一趟。
去的是知府家。
今天的知府看上去有些老。
“陈副队长？”文知府有些愣。
初三以前是不拜年的，陈林来干什么？
再说了。
要拜也是他先去拜访缉妖人，怎么能让仙人先来拜年。
陈林把手中的邸报直接砸在文知府的脸上：“这东西就不能改个时候送吗？就不能让人先把年过了吗？”
文知府捡起地上的邸报，也不生气。
“总得让逝者有个人祭奠，也过个年吧。”
陈林：“逝者已逝，生者还生。”
文知府淡道：“陈队长指责的是，是我的疏忽。”
“陈队长，你在锦城有些年了，见过我的三个儿子没？”
陈林皱眉，不知道文知府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文知府继续说道：“我有三个儿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前途都不错。”
“出征那年。”
“兵不好征，我就让他们带了个头。”
说着，文知府脸上浮现一抹惨淡：“可就是带这个头，我三个儿子都留在了应天，永远的留在了应天。”
文知府平静的晃了晃手中的邸报：“这上面，也有我儿子的名字。”
陈林沉默了，心中久久不平。
“对不住，我……”
文知府擦了一下鼻涕：“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这大过年的，就算不能团聚，也让他们知道还有人惦记着他们吧。”
“哪怕……倒杯水酒下去，也是好的。”
“你说，我就一个普通知府，干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也送上去？”
“我就想着啊，这一次会死很多人很多人的，谁家的就不是命了。”
陈林：“遗骸什么时候送回来？”
文知府摇了摇头：“战事焦灼，没有人手了，除了身份特殊的会送来之外，其他战死的，永远留在应天了。”
“一个知府的儿子还不够资格……”
陈林离战争太远，没法接触到战争的残酷，但是这一刻，他想到了老赵的那封信。
“陈队长，回去吧，请原谅家有丧事，不能来给你拜年了。”
陈林郑重一鞠：“节哀。”
文知府没有回礼，迈着苍老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后走去。
就在陈林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
“陈队长。”
陈林转过身，就见文知府双手合礼：“陈队长过年吉祥。”
陈林：“过年吉祥。”
陈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回到小院的，反正绝不会是开心，世界最大的悲情莫过于生死离别。
他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长生者，以后这样的事还会经历不少。
可是。
他还是不爽。
就算长生，他也还是个人。
回到小院。
林小芳早已喝醉，睡在了门前。
这是第一次，林小芳喝酒没有等陈林。
陈林抱起林小芳，把人放在床上，林小芳身上的小本本却掉到了地上。
陈林好奇的捡起，轻轻的翻开，上面记录了一些人。
“猪肉荣的媳妇，她骂我不知检点。”
这一行被斜线划去，后边还有个备注，已经被小林子教训过了。
“北城张员外，他竟然托人找老赵说媒，要让我当她小妾，被老赵揍了一顿，不过我还是气不过。”
“西郊的王麻子，偷银子被我抓到，指使人说我坏话。”
“捕快刘横，他说缉妖人里有一个混饭吃的，任何人都不能说小林子坏话。”
“梨花巷的……”
“应天林霸，死仇。”
“灭世教宇文尚，死仇。”
小本本上的名字不多，有一些已经被画了斜线，有一些没画。
陈林看着小本子沉默了很久。
随后陈林自己也找了一个小册子，把那些还没划掉的名字全部记了下来。
应天林霸，死仇。
灭世教宇文尚，死仇。
想了想，陈林又把死仇两个字划去，改成了必杀。
最后陈林翻出邸报，又在小本本上舔了一个名字。
应天大将李文渊，斩杀大盛千余人，这其中，就有文知府的三个儿子。
备注是必杀。
陈林也第一次做出了违背苟道的事。
把小本本放回林小芳的身上。
陈林出了门。
第二天。
官府收到了好几起报案，张员外，王麻子，捕快刘横……他们都在昨晚被人袭击了，没抢钱没劫色，单纯的揍人。
西门。
陈林轻叹道：“师姐，我问过文知府，这次……不会有人送回来的。”
林小芳带着些许的哀求：“小林子，就让我等三天好吗？”
陈林：“好。”
陈林赔了林小芳三天，城内依旧爆竹声不断，而要等的，终归是没有出现。
第四天。
林小芳开始了巡逻，两人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林小芳是说话算话的，说等三天，就三天。
陈林也安心了，反正也没事，顶着大雪的去刷点了。
刚好。
矿场上没人，难得的可以挖个舒坦。
转眼一晃。
就到了大年十五。
也是过年最后一天了。
一大早的，陈林和林小芳准备充足的出了们，马风的坟旁有一个衣冠冢。
按照陈林的说法。
缉妖司的伙伴，肯定是喜欢聚在一起的。
两人静静的站在两坟前。
林小芳突然道：“小林子会唱曲儿不，就是送人离开的那种。”
陈林：“师姐说的是号丧？“
林小芳：“对对对，就是号丧，以前猴子最喜欢听曲，你给来一段？”
陈林：“这个我还真不会，我来首诗？”
林小芳：“诗也行，马风没读过书，给他长点学问。”
陈林想了想。
轻声开口。
“小时候，乡愁是烦扰的学业。”
“我在这头。”
“老师在那头。”
“成年了，乡愁是压不住的躁动。”
“师姐在这头。”
“红灯街在那头。”
“今天，乡愁是一碗泼出去的酒。”
“我们在上头。”
“马风和猴子，在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