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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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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离能惦记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要么是这个人执念太深,要么就是在他的岁月里,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

    在云璎眼里,孟离是百净宗仅次孟平卿的人,因为孟平卿的宠溺,他甚至应该比任何人过得都要无忧无虑。

    云璎自然记不得孟离所言之事,不过,她想,七年前,那时候他们年岁太轻了,她又是如何能救得了他呢。

    救命之恩大于天,以往那些话本子里总是说,某某公子救了某某小姐,那小姐便要以身相许,一生追随,现如今到孟离这倒是反过来了。

    孟离见云璎不应,便知道她是记不得的了。

    他道:“那一天,你在后山练剑,我坐在树上看着你,唔,不过,你并不知道我在那里,我也并不是故意要看你,只不过恰好我坐在了那里罢了。你一边练剑,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我看你练得认真,便没有打扰你。你想知道你嘴里在说什么吗?”

    身后的云璎动了动,似乎想翻个身,然而,她还是没动,她道:“我在说什么?”

    孟离低笑一声,道:“许多话我没有听得清,不过有一句话,我倒是听得真切,那时候你一剑回刺,目光锐利,神情相当剽悍,手中长剑指向南天,道:‘呔!云金兰吃我一剑!’我当是差点被吓得从树上掉下来。”

    孟离学得有模有样,云璎就算知道这不是她自己说的,但还是尴尬到脸憋得通红。

    不过,当时,孟离倒没在意云璎的那一句话,少年的时候谁没有雄心壮志呢,他那时候还想当这一辈弟子中最早结丹的弟子,早日修得大乘渡劫的修为,打败孟平卿的爹,耀武扬威呢。不过,后来知道孟平卿的爹拿他当孟平卿的影子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想过了。

    孟离似乎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中,他嗓音低沉,眼前仿佛又有了当日之景,“我在树上差点没有坐稳,不过,我当是还是笑出了声。那时候的后山空旷无人,我稍微出一点声,你就能惊觉,这时,你忽然抬起眼睛,终于看见了我。那时候你可比现在泼辣多了,见了我,两条眉毛便横竖起来,问道:‘你笑什么?谁让你在这的!’你虽然叫起来凶,但是火候不够,声音软软的,就算想把声音往大了扯,也没有什么威慑力。我便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听见了一愣,似乎不服地跺了跺脚,但是大抵一想我说得也对,百净宗的后山里,怎么还能出现别的什么人。你觉得没有占理,便气得跑走了。那时新年新雪,地上还有昨夜弟子们方烟花留下的红纸屑,你一阵风似的,跑得那么快,刮起了一阵旋风。”

    旋风这句大抵是玩笑,不过孟离描述得十分具象。云璎听着他说话,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了那个小小的云璎,风风火火的,闻言,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孟离也跟着笑笑,继续道:“我见你走了,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跳下树干,往留仙亭走去,留仙亭就在揽月台附近,不过,当时揽月台还并不是我的地方,我往那里去,也仅仅是因为觉得人少。往留仙亭的路两边都植了古柏,一路森森然,忽然头顶树干上突然传来一个人声,又将我吓了一跳,只听上边的人说:‘你不会告诉云金兰吧?’我当是谁,原来还是你。

    “我抬起眼睛仰头去看你,道:‘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当时你眉头微微挑起,似乎在说‘不知道,那挺好’,嘴上却说:‘好巧,我也不知道你是谁。’说着,你又在树干之间蹿没了。我当时便觉得你像一只小猴子,——绝对是夸奖的意思。”

    那时,他老是莫名其妙地受伤了,发现自己身体经常因为莫名的原因受伤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这么好动了。一个人总会艳羡一些自己没有别人却偏偏有的东西。当这个东西本该他有的时候,他的艳羡就达到了顶峰。

    他当时特别羡慕她。他当时还是一个心底特别善良的孩子,孟平卿的父亲收养他他心怀感激,大师兄孟平卿对他好,他就会百般地对他好。

    这对后来他们兄弟俩来说,太讽刺了。

    后来,孟离经常又会想,如果没有孟平卿,或许他的这一场缘结就不会结下。

    云璎闻言,却是抬手,朝着孟离的后背轻轻锤了一下,孟离抬手绕到身后,抓住了她要退回去的手腕。

    云璎的膀子一僵,她方才听见他说她像一只“小猴子”,便情不自禁地锤他一下,等回神,便就被他束缚住了。

    她想,有的时候,自己未免也太入戏了。

    孟离捉住了她的手腕,便没有再放开,他转过身低下头看她。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烛灯,孟离背着她的时候,身子遮了大半的光,此刻侧对着她,倒是漏了一些光进床中,云璎雪白的脸上焗上一层橙色的暖光。

    她同样也微微抬着脖子,水眸盈盈地看着他,脸颊边还有一点红云。

    孟离注视着她,继续道:“这就是你救我之前的事情,你再一次溜走了,我心口忽然觉得很疼,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脉,那时候我浑身发抖,却什么都喊不出来,去留仙亭的那一段路上又没有人,我害怕得要死,觉得这一次自己真的要死了……等我再睁眼的时候,第一眼便是正在点蜡烛的你。我们在留仙亭后面的‘石屋’里,那里偶尔会有人来祭拜天地,石头桌子上倒着红蜡还有一把又一把的香火签,桌上满是草木灰,你就在那一边想要找出一根有灯芯的红烛。

    “我醒来的时候咳了一声,才觉得自己喘过气来了。这时,你转过头来看我,说:‘你醒啦,你要吓死我了,就那样咚地倒下去了,你看看你的脑袋,还好没有摔破。’说着,你又从乾坤戒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来,我的额头果然高肿起来。我问:‘你为什么不带我去前山找师尊他们?’你诧异地问我:‘原来你想要去见他们么,我以为你藏着掖着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呢。’我微微疑惑地看向你,你才扭捏道:‘对不起啦,不是有意要看你身上的伤的。’我后知后觉发现你看见了许多东西,你又道:‘不过,你放心你不想告诉别人的话我会守口如瓶的。’说着,你做了一个拉起嘴巴的动作。

    “起初我对你这样有一些不适应,然而,我觉得什么不说也不好,便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藏着掖着的?’你道:‘你的伤口很奇怪,不像是别人弄出来的,但是包扎的样子一看便是你自己包扎的,七扭八扭不成样子,我就这么猜了,要是不对那也就是算了。’我只苦笑道:‘你说对了。’我身上的问题,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不管是谁察觉出我的异常,我都极力遮掩过去,那时,没有人提醒我,我以为我是残缺的,觉得很羞耻。你偶然撞破,倒让我得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告诉了你我身体上的原因……”

    云璎这才知道,关于孟离身上有病的传闻是真的,他真的是一个病秧子,她闻言,呆呆问:“那现在这个病好了吗?”她感觉自自己嫁给孟离,孟离还挺身强体壮的。

    孟离唇角微弯,道:“谢谢关心,我已经没有这个病了。”

    云璎问:“那是一种什么病啊?”

    孟离道:“那是一种啊……”他微微眯起眼睛,回想起那一日,他终于被孟平卿发现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孟平卿的爹一副了然的神色。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想要掩藏的“病”,怕被人担忧的“病”,是人为造出来的,他那种想要掩藏的情绪,恰好被孟平卿的爹好好利用了。昔日恩情全都成了云烟,他才知道自己的可笑之处。

    云璎看着孟离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这时又听孟离缓缓道:“那不是病。只是因为,我被孟平卿的爹收养进百净宗,本就是用来当孟平卿续命的影子的。孟平卿年幼时身体不好,医修断言他活不过十五岁,便找了和他生辰八字相契的小孩,给他续命。一般就是孟平卿发病的时候,我作为影子代他受了便可,偶尔孟平卿受了伤,他会恢复得很快,而我身体相同的部位也会受伤,这种伤很难好,这是这种咒术的负面影响。”

    孟离的每一字都说得极为清晰,云璎随着他的话的深入,缓缓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愕。

    孟离的神情坦坦荡荡,她便知他没有撒谎。

    然而,就是知道他没有撒谎,所以内心的震惊才如惊涛骇浪般掀起。

    所以他才那么恨孟平卿一家么?所以孟平卿对他那么好,是要补偿他么?

    那为什么孟平卿不为他正名,说孟离没有病,说他的乖戾是有原因的?

    是了,不会有人说的,虽然孟平卿可能会觉得自己愧对孟离,但是他自己亦不能受这等丑闻风波,他们宁可孟离再受一些委屈,也不能将这件事大白于天下,给他们留下把柄。

    而且,就算孟离说了又如何呢,别的情况不知道,恐怕他动那个揭发心思的时候,便会引来杀身之祸了。

    云璎心想,原来是这样,孟离看似在百净宗一呼百应,十分逍遥,其实一直是走在刀尖上。

    “算了,不谈这个了。”孟离一笑,道:“煞风景的事情咱们不必再提。那个时候,你知道了我的‘病’,答应为我保密。你还特别害怕我想不开,鼓励我,让我好好活下去。”

    云璎听着孟离的话,竭力想着当时云璎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对孟离说那样的话的。现在她有了一些原身丢失的记忆,知道了原身本来家庭圆满,因为云金兰的歹心,才家破人亡,飘零一生。她那时在后山的一语,应当不是嬉笑之语,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找云金兰报仇。

    云璎又想到原身在云髻宗的处境,大抵那时对孟离,也生出了天涯同是伤沦落的感情吧。

    孟离的手还握着云璎的手,云璎感觉到他的手收紧了一些,一丝暖意扣进她的手心。

    云璎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她不应该在此刻握住他的手,他的故事是和原身的,跟她没有半分关系。然而,此刻将手伸回来,好像对孟离也不是很好。

    在孟离眼里她就是原身,如果讲到这个分子上还收回手的话,孟离眼里恐怕失望至极了吧。

    这时,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心底陡然也有了一些苍凉,所以孟离对原身的爱是真真切切的,只是原书中,造化弄人,弄出了许多荒唐事来。不方城中再续前缘,然而良日无多,他们犹如飘蓬般分散。命运的红线在不知时候的时候延伸,又在不知时候的时候斩断。从此,银河路断,浮生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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