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谈
四个人一起走到尼姑庵门口。这尼姑庵大门处在城郊，边上还有几户人家。兴许是尼姑庵的事情太过晦气，这几家门前都落了些灰，像是许久都没有人住了。
“进吗？”
“当然进！”金平乐看着尼姑庵上面挂着的蜘蛛网。
他话音刚落，这时，一个密集但有节奏的声音忽然从不远的身后传来。众人转头，只见一个双目瞎掉的老太太点着竹杆，沿着这条长街往前走。
这老太太虽然看起来年迈，但脚程倒是快，不一会走到了他们的身后。
风吹过坊间，一切静悄悄的。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似是察觉到这里有人，那个老太太问，“那是一个尼姑庵，几个月前死了两个人，脏得很。”
四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孟离率先道：“阿婆，为什么会死人啊，还死了两个。”他没有那种乖戾感，相比声音柔软，像是邻家少年，有些不谙世事的感觉。
其余三人闻言，全都默不作声地抿唇，给他竖了大拇指。孟离欣然接受。
老太太对他们的动作浑然不绝，只是慢吞吞道：“不知道啊，这两个尼姑这我们这本来风评还好，都挺善良，但就几个月前，传出来有一个尼姑跟王员外家扒灰，没过了几天就暴毙了。”
老太太觉得晦气，脸色不好，也不愿多谈。她又有些厉色道：“今天中秋，你们没事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家吧，免得出事。”
“哎，阿婆。”孟离跨出一步，道：“我们就来查这件事的。”
老太太面色古怪。
孟离走近，又问道：“阿婆你家在哪，怎么会在这？”
老太太似乎真的看不见，孟离走到她面前，她感觉到了什么，紧张地左右转脸，像是要听清面前的动静。
听到孟离走近，她才准备离开，道：“不关你们事，你们也快回家吧。”
老太太刚抬起脚，孟离突然托住了她，道：“阿婆，前面有一块石头。”
其余三个人都真真切切地看着前路一片整齐。
接着，孟离脸色一变，手中腾起一道雪白的灵光，老太太大惊失色。忽然，她惨叫一声，慢慢干瘪下去，到孟离手中只剩下一块阴森的骨头，和一道看起来不详的黄符。
魔族的邪术！
众人看到这个结果，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金平乐道：“她是来迷惑我们的？”
众人皱眉，沉吟不语。
接着，又自己否认道：“这个术法不算高级，有点道行的就能看出些破绽，更像是故意让我们起疑的。”
孟离将那块骨头在手里随意抛了抛，走了回来，问了另一个问题：“尼姑和王员外家扒灰？”。
金平乐道：“刚刚孟师姐的案卷里提了，不过已经查清了，说是假的。”
“有意思。”孟离笑了一声。上辈子入魔也没听说魔族、仙门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一重生，万魔村结局改变，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线索还是很少。”云璎道，“还是先进尼姑庵看看吧。如果没有结果，那么我们再去王员外那里看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尼姑庵里传来小孩的哭喊声。
“进去看看！”关雎第一个推开了门扉。
四人鱼贯而入。
然而，等他们一推门，小孩的哭声戛然而止。众人看了一圈，哪里有小孩的影子？
此间尼姑庵不大，因为许久没有人来了，落满了尘灰。金平乐将屋子里的灯点好。只见尼姑庵上供着泥塑的菩萨，眉目温和，手中托着的瓶子里的净水早已干涸，上面的柳枝早已枯死。
案台上还放着贡品，此刻也发了霉。
众人上上下下看遍了，没有异常，来到厢房。那两个尼姑就是死在这里面，现场大部分被收拾干净了，此刻再看也没有找到什么痕迹。
金平乐道：“卷宗记录到一个月前就没有了，这尼姑庵死了两个尼姑，偶尔有人听见鬼号声，但是百净宗的修士并没有抓到怨念之类的东西，这两个尼姑也都平安下葬了。”
“会不会是辛陟已经处理干净了？”关雎道，“其实，光是这么找也不是个办法，你们想想这些都是陈年旧案，该处理干净的都处理干净了，我们还得换一种思路。”
“什么思路？”
关雎想了想道：“现在的凶手是辛陟是不是，他是不是失踪了，但是我们都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失踪。当然失踪的可能也无非那么几种，一是他可能躲起来了，但是他在万魔村也还一切正常，他也不像是一声不响躲起来的鼠辈。二就是，他可能真的出事了。他一出事就有人来找上金师弟，然后金师弟又找上我们，外面又有老太太是魔族的邪术变的……”
这倒也是一个思路，反正现在已知的太少，多想想总没错。
“和魔族有关？金师弟和辛陟在纪枫墓结仇，然后我们几个也在纪枫墓相识。纪枫墓里的炼化出的钟纪，仿佛跟魔族有关。虽然魔族现在清清白白，但是保不齐有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至于咱们……”云璎接着关雎的话道。
云璎的话停下来，金平乐问道：“云师姐，你想到了什么，你尽管说！”
云璎有些为难，其实不是她知道了什么，只是有件事要向金平乐确认一下——尽管这个答案她知道个八成。
她干笑了一声，孟离看了她一眼，抱着胸替云璎道：“金师弟，你以前是不是挺不招人喜欢的，或者说你是不是很孤单没什么朋友，哦不……”孟离轻微嘲了一下，看着金平乐道：“是根本没朋友。”
金平乐听他们这么说，他转过头去看云璎，似乎是要确认她是不是也要问这个，只见云璎朝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金平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他还是为自己辩解，道：“以前……我比较相信孤狼总是不需要朋友的……”
其余三人看着他，金平乐有些垂头丧气，最终认了命，破罐子破摔道：“行行行，是！我以前就一个人玩一个人练剑一个人修行，你们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尤其是有些报复性的，他看向孟离。
其他两个人金平乐不了解，但是孟离之前仙门风评有多差，他也是知道的。他也是经常听见别人在背后议论孟离时那种不屑和嘲讽的。
比人缘不好，大家老大别说老二。
孟离却淡淡道：“确实还不是一个人，虽然我很想一个人，但是这种福气还真不是人人都有的。”
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孟平卿那张脸。
金平乐不想在此纠结了，他垂头丧气道：“为什么这么问？”
云璎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要确认一件事，就是，这个局可能不单单是为金师弟你一个人布的。比如你遇到的红白老道，总感觉整个事件有人牵着你的鼻子走，说不定咱们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这也说得通。
“但是，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拒绝啊。”金平乐挠挠头。
云璎道：“但是，我们没有拒绝。”她没有拒绝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件事跟彩玉宗余下的人物有牵扯。
众人心底都“嘶”了一声，觉得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这时，门外又传来小孩的啼哭声。
这个讯息一来，众人不再细想，立刻冲出去。然而，他们刚冲出门口，那啼哭声就戛然而止。门外庭院空空荡荡，老树纹丝不动，一个鬼影都没有看见。
说实在的，夜半凶杀地点鬼影都没有，却断断续续的有鬼小孩的啼哭声，真是说不出的诡异。若是有旅人夜宿在此，指不定被吓破胆。
然而，孟离一行死人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庭院，只是觉得烦躁。
他们更加确信——他们被人盯上了。
关雎无言片刻，幽幽道：“传言，在满月之夜，幸运的人会十分幸运，倒霉的人则会十分倒霉。”
“那我们是幸运的那一波，还是倒霉的那一波？”金平乐嘲弄道。
没有人回答，如果说是被什么东西盯上的话，肯定是倒霉的那一波。
那么盯上他们的是谁？
众人无言片刻，云璎想了想有道：“诸位，我又想到了一点。”
“怎么说？”
“辛陟的作案动机作案手法似乎很矛盾。”云璎想了想，道：“众所周知，辛陟的修为很高，如果要杀什么仇人什么要杀的人，他完全可以不声不响地杀了对方，不会让任何人起疑。但是，他并没有做……”
金平乐道：“这可能是因为辛陟变态，变态杀人之后有炫耀的心理……”
云璎摇头，道：“金师弟，你再看卷宗里写的其中一个尼姑的死状，暴力捅其腹部。其实，我觉得这个更偏向……是报复。”
云璎继续道：“我们不妨这样假设。如果凶手是辛陟，那么他杀这两个尼姑的动机是什么？”
金平乐和关雎摇头。
云璎继续道：“还有这两个尼姑是死后被吊上去的……这两个尼姑死前并没有仇家，死前几日和平常一样，没有轻生的迹象。所以，这上吊自尽代表了凶手的志愿。他将死者的死法完完全全地展示给了世人看。”
腹部、小孩的鬼哭声、扒灰传闻、上吊自尽。
串联起来，更像是对女人的肚子有什么恨意。
金平乐道：“这样一说，也很清晰了。辛陟和这两个尼姑有仇，很可能认为这两个尼姑对不起他。”
“可是传言出来尼姑扒灰的是王员外，王员外只是个六十岁的普通人。不然，这两个尼姑身上就没有什么丑闻了，辛陟和她们的联系在哪里，世界上这么多尼姑，偏偏是这两个尼姑？”
线索还是太少。
关雎痛苦道：“我想不通。”
金平乐崩溃道：“我也想不通。”
谁会跟变态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