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猪妖
第三十一章
孟离不安地动了一下，云璎回首，走近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幸好没有烧起来，云璎松了一口气，替他掖好了被子。他的眼睫长长的，在昏昏灯火下颤颤的，像是两只受惊的蝴蝶。
一想到几个时辰前，他还生龙活虎的，云璎就有一些难过。这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她完全没想到万魔村之行到现在是这么一个情况，果然，故事不亲身经历就不知道个中曲折有多折磨人，有的时候，别人旁人转述的一句话，一个词，对亲身经历的人来说，那一段时期，那一瞬间，都可能是极大的折磨。
云璎一边心里无聊地瞎想活跃思维，一边继续观察着周边的动静。
——太累了，太困了，要死了。
就在云璎再次无意识地下巴磕脖子的时候，外面风声骤起，比之前的任何的风声的呼啸还要猛烈，细小的落叶尘土瞬间卷进小窗，云璎一惊，只听一声铮然的长剑出鞘的声音，剑吟格外清晰，给平静的黑夜划出一道大口子。
死死睡着的关雎和金平乐全都被震醒了。
金平乐揉着眼睛喃喃道：“……怎么了，山洪爆发了吗？爹？爹？咱快跑！”
“……”云璎立刻关了窗户，阻止风沙卷进来。孟离身子弱，最受不住这些。
“发生了什么？”关雎问道。
云璎摇了摇头，道：“方才沙尘太大，什么都没有看清，好像有个人影，像是辛陟，往人阵那里冲去了。”
狂风咆哮，这一间魔族小屋像是被凶猛的浪潮席卷了，哐哐哐，一下又一下地乱颤。
关雎神色凝重，她弯下腰捡起放在长桌边的弓箭和长刀。金平乐也彻底清醒了，抬手按到了长居剑上。
外面风声如旧，一时还分别不出发生了什么。
关雎道：“我出去看看。”
金平乐拦道：“不行，你一个人去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关雎目光如刀，“如果等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就晚了。”
云璎忽然道：“等等，你们听。”
关雎自从除魔之后，对云璎刮目相看。这种刮目相看连云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关雎听了她的话就停了下来，侧耳细听。
屋外狂风如浪，然而在这巨大的咆哮声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尖啸。
“这是什么东西？”金平乐惊悚道，“咱们不会真的进魔窟了吧？”
“金师弟，咱们的确就在魔窟。”云璎纠正他。
“魔族的那群魔变脸了？我就说啊，尸魔是魔，他们也是魔，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见外。”
云璎摇摇头，心道，这不一定。
关雎脸色苍白道：“这个声音我听过。”
“是两只猪妖，它们还没死。”关雎脸色苍白，仿佛又回到了尸魔出世的那一夜。
云璎道：“你先别紧张，给我们说一说，怎么回事。”
关雎拳头紧握，道：“尸魔……钟纪……还有尚伯母……”
云璎拍了拍关雎的背，想要让她冷静下来。关雎定了定神，道：“尸魔出世的那一天夜里，还有两只猪妖，从棺木里蹿了出来。”
她眸色深邃。
金平乐震惊道：“啥？还有猪妖？”
关雎道：“当时，那个棺木里一共出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化为尸魔的钟纪，其实尚伯母打开棺材的时候，率先蹿出来的是两只猪妖。我以为这两只猪妖已经被灭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此刻出现，定是之前附着在了尸魔的身上。
金平乐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哪里来的猪？”
拿人炼尸魔耸人听闻，灭绝人性，但是有两只猪也丢进去，也太猎奇了吧。
关雎道：“尚伯母说是后厨的两只死猪。”
“……”
“等等，我们还是慢慢说吧，这跟后厨的死猪又有什么关系。”
关雎抿了抿唇，似乎脑子里有些凌乱。云璎道：“没事，你简单地说一下，我们看看有没有应对的策略。”
关雎“嗯”了一声，道：“我料理了宗门的后事之后，就被尚伯母接到了彩玉宗。就是在去彩玉宗的路上，我遇见钟纪的。他当时受了重伤，我和关勉——就是我师弟，我们两个人想要救她。尚伯母来看了两眼，就阻止我们救人，强行让我们快走。当时，我们只以为尚伯母冷漠，后来我们才知道，尚伯母那是一种天然的恐惧。
“可是当时钟纪实在是太痛苦了，我和关勉都知道这种孤助无援的感觉，就动了救人的心思。我们偷偷把人带进了彩玉宗，钟纪被我藏在了房中，他发烧昏迷了好几天，等他快要好起来的时候，我再回去的时候，人却不见了。尚伯母跟我讲他好了就走了，还留了一封信给我。钟纪身份特殊，不便久留，从尚伯母的态度看，她也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但是她缄口不言，只让我不要再多管闲事。但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金平乐道：“他不是不告而别，而是死了？”
云璎道：“凶手是谁？”
关雎摇头：“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尚伯母和月池！”
金平乐道：“被杀之人的怨念极大，他能被炼成尸魔，生前一定是恨极了。”
云璎有些头疼，金平乐说得不错。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削弱尸魔，就是平息他生前的怨念。这种方法，在除灵这一路上，仙门常用，但是这尸魔出世的状况太过特殊，大家的思维都停留在了“魔”上，而忽略了根源。
关雎道：“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凶手是谁，彩玉宗的人都死了，他的怨恨还没有平息。或许根本平息不了，毕竟他是被炼就出来的。”
金平乐和云璎沉默地点点头，接着就听关雎道：“但是这件事的确是跟尚伯母有一些关系，尚伯母是第一个发现钟纪死在了我的房中的人，那时我在彩玉宗内宗修习教规，那一夜没有回来，尚伯母就和尚伯父自作主张把钟纪的尸体处理了，她想要把人拖到后山悄无声息地埋了，避免麻烦。为了掩人耳目，她还将后厨的两只猪给捎上了，遇到人就说猪臭了受不了，厨子不在，只好自己处理。
“尚伯母她到了后山，本来要挖坑，却发现了后山祠堂里的棺木。后山没有什么人来，但尚伯母也怕自己埋尸的时候引人耳目，就自作主张地将钟纪和两具猪尸抬进了棺材。”
后来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了。棺木里尸体发生了异变，一具毁天灭地的尸魔就炼就而成了。
“我有一个问题，是什么让尚教主再次打开了棺材？”
关雎痛苦道：“这也是一个意外。尚伯母那夜抛尸的时候，恰好被尚英看见了。”
“尚英是谁？”
“尚伯母的徒弟。她……唉。”
“为什么等尸魔炼成了她才揭发？”
关雎答：“因为我跟尚英的矛盾一个月后彻底爆发了，尚伯母过分偏袒我，尚英……”
尚英气愤不过，告发了自己的师父。月池是彩玉宗的执法长老，那一夜尚轻轻提前知道了月池的动静，想要提前把尸体移走，却没想到被捉了正着。而与此同时，尚轻轻已经打开了棺材，两只黑影伴随着浓郁的尸臭窜出，发着桀桀的怪叫。
就跟现在外面的叫声是一样的！
金平乐无语了，“你们这事做得真的是……”
云璎道：“现在，看样子外面的人阵已经出现了意外，以我们的实力，肯定没有办法用武力镇压的，我们唯一能试的只剩了传统除魔这一个方法。只不过，这就面临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想要除掉钟纪的凶手是谁。”
云璎用了“除掉”这两个字，因为从一开始钟纪受伤，到后面还有人追杀他的种种行为来看，这是欲除之而后快的。
金平乐道：“这我倒是有点线索，关师姐，你先说说你有方向吗？”
关雎道：“在彩玉宗出的事，彩玉宗戒备那么严，肯定和彩玉宗有关。”
金平乐叹息了一下，道：“看样子谁都没有告诉你，那个钟纪身上的伤全都出自彩玉宗的剑法。彩玉宗的人明目张胆地杀人，能受谁的指派？”
能有这么大的权力的，那可供怀疑的人就少之又少了，彩玉宗的宗主纪栾首当其冲，紧接着是各个掌权的长老，包括月池。月池在彩玉宗出事之后，跟关雎相处了这么久，却连这么明眼的事情都没有告诉关雎，为什么？
关雎显然是不知道此事，眼底轻轻一颤。她道：“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金平乐道：“这个事情还真是错综复杂，根本不像我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云璎点头，“我们现在不但要找出凶手是谁，并且还要想办法化解他的怨恨。”
屋子里沉默了一瞬，孟离在床上不安地挣扎了两下，仿佛在响应着什么。情况危急，关雎看了一眼，道：“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剩传统的除灵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