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成婚第二十五日
刚踏入听雨轩,便迎面遇上石安。
石安怀里抱着一只木盒子,见到陶燕归,原本就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越发灿烂,他往旁边避让两步,拱着身子叫人,“二少奶奶回来了。”
陶燕归仍在想着姨娘的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便抬脚走了。
“是少奶奶回来了吗?请她进来。”童明轩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未见其人,却闻其声。
这话哪是对别人说的,分明就是说给陶燕归听的。平日无事时,丫鬟婆子不会轻易接近主屋。
陶燕归同麦冬对视一眼,上前推门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这间屋子,先前落了锁,直到童明轩醒来后,那锁才被拿下去。
屋子并不大,只有卧房的一半大小,却齐齐摆了四排架子,架子与架子之间留的位置很小,几乎只容一人通过,房门左右两边的墙角各摆着两只红木大箱。
“过来瞧瞧。”进门从左往右数,童明轩站在第三排架子和第四排架子之间,他的身子几乎被挡住,但那张带笑的脸却完整地露出来。
陶燕归犹豫地看了一眼狭窄的过道,睫毛颤了颤,隐约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事。
她本心不情愿,双脚却先一步动了,就像那些身不由己的时候。
她微垂着脑袋,眼睛看着前方的地面,双手捏着帕子交叠在腹前,不像身娇肉贵的少奶奶,倒像个受气包小媳妇。
见她这样,童明轩不禁失笑,跟平时惯有的笑大不相同,他哪里舍得给她气受,她天生就一副让人捧着手心娇宠的模样,他抬了抬手上的物件,道:“我瞧着房里缺几个摆件,正打算挑几个,让你帮忙长长眼,你站得这样远能看见什么?”
陶燕归抬头看了他一眼,虽心有余虑,但她还是往前又走了两步。
她不抬头,便没看见那人眼中得逞的笑意。
童明轩长臂一伸,将人半圈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笑道:“你离得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他总这样,总是突然搂住她,趴在她耳边说话,好像站直了说话她就听不见似的。
陶燕归下意识挣扎,却被他轻易拦下,“娘子别乱动,当心碰倒了架子。”
陶燕归一僵,见周围架子上都是玉饰,全是容易碎的物件,她果真不敢再动了。万一不小心碰倒了哪个,指定得碎。
童明轩笑了笑没再继续逗她,示意她看他手上的玉饰,迎着从高窗透进来的光,他还缓慢地给摆件翻了个面,好让她能看清晰。
“这是鱼跃花心白玉,我想着回头再找人做个梨花木高脚架,就放在梳妆桌旁边,你看如何?”
陶燕归看了看,乳白色的玉,的确是一朵花上面躺着一条胖鱼,她向来不懂这些,真的瞧不出什么道道,甚至觉得有些奇怪,这花非莲非荷,那鱼怎就跑上面去了。要是叫麦冬说,这还不如她绣的花草鱼虾呢,起码有颜有色,显得鲜活。
她只道:“相公决定就好,我不懂这些。”
童明轩不爱收藏金银摆件,玉啊瓷啊,还有各种名家字画,他却很喜欢,这库房里除了那边几个箱子里是大金银锭子,架子上摆着的全是这些东西。
听她这样说,童明轩不认为她全是客套,定是当真没瞧上这个,若是看上眼了,便不会这样说。
他把手上的放回去,“没关系,再看看别的。”
不论大小,这里少说也有四十来件玉饰,不怕她会挑。
倒不是陶燕归挑,而是她真的不懂玉器,在她看来,这些个玉器,除了颜色不同样式不一,也没有其他差异了。
不过,这么些个,真叫她好一阵看。
陶燕归还没选出一件,童明轩无意间看到一只玉镯子,莹莹淡乳色,飘着暖暖的紫罗兰,他拿过来就戴在陶燕归手上,说道:“若是没有喜欢的玉器,那边的瓷瓶也可以瞧瞧。”
他托着陶燕归的手,细细看了看,她的手又白又嫩,这个镯子倒也配她。
手腕上突然一凉,陶燕归被冰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要缩回来却不能够,看到这镯子,她不由想起关伊婕,犹豫一下,她还是跟童明轩说了。
“……娘说什么了吗?”听完,童明轩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原来竟是她以为自己犯了错,今日才如此小心谨慎。
陶燕归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帕子,“我本打算跟去玉清院,等娘愿意理我了再给娘请罪,但娘发现我跟着她之后好像更加生气了,不许我跟着。”
童明轩管关伊婕叫娘,陶燕归不好叫姨娘,只能跟着叫娘。
“没事,娘不会在意,这几日你不要去找娘,等娘忘记了就好。”童明轩想顺她的头发,却发现她的头发全部绾了上去。
陶燕归有些难以置信地偏头看向他。
见她这又惊又呆的模样,童明轩不禁失笑,问她:“你做错什么了吗?”
做错什么……她犹豫一下,摇头,捏肩的手法就是那样,酸痛才有效果。
“那便是了,你没做错,怕什么,娘也不吃人的。”童明轩说得意味深长。
听他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想瞪人又忍住,转头去看架子上的那些东西,不再理他。他和姨娘不吃人,她当然知道,哪里需要他一遍又一遍强调。
最终,陶燕归相中了一只翡翠小鸟,比巴掌还要小一些,通身翠绿,唯一头顶有一绺红,看上去小巧又可爱,放在梳妆桌上正合适,不占地方也容易瞧见。
梨花木高脚架什么的自然也就不必了,陶燕归没挑大一些的物件,童明轩自个儿也没往房里添摆件的意愿。
关伊婕和童明轩是亲母子,一起生活了二十年,陶燕归才进门三个月,当然不比童明轩了解她的性情。既然童明轩那样说了,这几日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找姨娘,原本姨娘就不喜她去找。
早上醒来时,陶燕归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那人怀里,她睡得靠下,一抬眼看到的就是童明轩的下巴。
一开始晚上睡觉时还是各人盖各人的被子,早上醒来才发现两人睡在一床被子里,问他,他就开始以相公的身份自居,说没有哪家相公娘子分被子睡觉的。后来,两人睡觉就盖一床被子了,只要他不过分,陶燕归也不至于开口赶人。
她一动,童明轩就跟着醒了。
“怎么起这么早,再睡会儿吧。”童明轩迷糊着眼睛,搂住她不叫她动弹。
先前是他少不更事,不懂得被窝里有媳妇搂的滋味,现在一搂上媳妇,他便不愿松手,只叹早几年她怎没嫁给他。说不定若是早时娶了她,他就不愿跟着商队到处跑,不用遭那一难。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不是他昏迷要冲喜,也不一定能娶到陶燕归,他就不觉得可惜了。
陶燕归不好说缘由,只说睡饱了要起,作势要起来。
童明轩不依,紧紧搂着她,还用下巴蹭她头顶,“那就再陪我睡一会儿,我还没睡饱。”
开玩笑,童明轩做生意这么精明,当人相公也不是个傻的,平时要抱她一抱,她各种不情愿,现下在床上,想怎么抱怎么抱,他才不会想起床。再说了,外面冷飕飕的哪有被窝抱美人好。
陶燕归有些急了,她真的不能再躺下去了,“我真的要起了。”
“嗯?”童明轩不明所以,她起来干嘛。
“我…我要出恭。”陶燕归几乎是挤出这句话。
真叫人难为情,这种事情还要问个明白。
童明轩顿时清醒了,没说什么也跟着起床。
陶燕归也不管他睡没睡饱,左右她是耽误不得,穿好衣服就踩着绣花鞋出门了,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
解决完人生大事回房的时候,陶燕归才感到加倍的难为情,甚至算得上羞耻,告诉人家要出恭也就罢了,她竟还急成那个样子。
童明轩一开始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自己想了一会儿又想明白了,他们二人是夫妻,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回头我在屋里放个痰盂。”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