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青涩而美好
“我虽是东州兰陵人，但却有一挂念之人，去到越州。”骆川低声开始诉说。
“五年前，我刚满十岁，家父感念自己身无寸许功名，又手无缚鸡之力，便要求我每日五更起床，扎马练功。等我打好底子，父亲又替我寻访名师，希望我在武艺一道能有所建树。”
“当时的东州武林，成名之人颇多，像什么号称通臂拳宗师的通臂猿侯建，还有擅长风火神拳，号称八臂哪吒的项冲，擅长荡魔棍法的飞天大圣李浑，擅长奇门短兵的铁笔判官李群，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骆川与沈毅一同在堂屋坐定，一一细数着年幼时见过的“江湖豪杰”。
“家父将这些‘江湖豪杰’恭恭敬敬的请到府上，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大笔钱财供奉着，只为让他们收我为徒，传授武艺于我。”
“只可惜，他们都是名不副实的酒囊饭袋，一个个顶着硕大的名头招摇撞骗，在各个府苑之中骗些供奉，然后便沉溺于娼馆酒肆之间。”
沈毅听了他这话，着实是有些吃惊。
难道自己心念神往的武侠江湖，竟然就是这个样子的？！
看到沈毅那失落的表情，骆川微微一笑，而后问道：“是不是很讽刺？”
沈毅长出一口气，低沉的说道：“确实出乎意料。”
骆川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道：“我当初就与沈兄你现在差不多，对于这江湖，这武林，失望透顶。我甚至一度怀疑，这所谓武林江湖之中，能否找出一个有真本事的人。”
说到此处，骆川不禁苦笑一声。
“但是家父并未放弃，即便花费了诸多钱财，父亲依旧未曾失去希望，他老人家仍然相信可以找到一名武艺高强，有真本事的侠客来做我的师傅。”
骆川抬头看了看天上飘的云，继续说道：“只可惜家父寻访半年有余，都未曾找到，于是便生出了远游之念。”
“父亲当初对我说：这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之多，非一州一地所能囊括，东州没有，那便去别的州府，燕州，晋州，中州，楚州这天下二十一州，我还不信找不到一名真正的大侠。”
说道此处，骆川忽然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毅，激动的说道：“沈兄，你可知道，那日家父那般说辞，比什么大侠，豪杰，都更要豪迈大气！父亲虽然是一介书生，却用那般坚韧不拔的意志，深深地影响了我。”
“所以我心中暗暗发誓，即便之后父亲请来的依旧是那些不入流之人，我也会拜师，跟着他学习武艺。功夫低劣没关系，我可以用勤奋来弥补，总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
说到情绪激昂处，他用力握拳，一脸豪迈之色，看的沈毅都有些热血上涌。
是啊，纵然起步晚一些，又能怎样呢？大不了自己多付出常人十倍百倍努力就是了，只要有坚韧不拔的意志，何愁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呢？
“令尊真令人钦佩。”沈毅站起身，冲骆川拱了拱手，正色说道。
“多谢沈兄夸赞。”骆川急忙还礼道，但对于沈毅称赞自己父亲，他很是高兴，心中不免对沈毅又生出一丝亲近之意。
顿了顿，他又说道：“或许是家父的这份坚持感动了上苍，又或者是仙人垂帘父亲奔波劳苦，总之，半年多以后，父亲终于为我寻到了一名真正的大侠！”
骆川双手抱拳，遥指半空说道：“便是家师蟠龙棍，李崖。”
沈毅略微愣了一下，然后赶忙拱手说道：“哦哦哦，原来骆兄竟然是李前辈高徒，真是失敬失敬。”
但心中却暗道：“这特么李崖是个啥？怎么没听过”
骆川自然不知道沈毅心中所想，一脸矜持的摆了摆手，淡淡说道：“诶，沈兄谬赞了。”
但那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沈毅见此有些好笑，忙转移话题，继续问道：“那骆兄与李前辈那里可是学到了真本事？”
“那是自然，”说到这里，骆川一副傲娇的表情，“家师使得一手蟠龙棍法，刚猛非凡，讲究一力降十会，正对我的脾气。”
沈毅听他如此说，又想起第一次见面之时古葛所言，暗暗点头。
难怪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用棍子抡死两名匪寇，想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于是开口恭维道：“难怪骆兄能一人独自击毙两名贼人，真令在下佩服啊。”
看着沈毅脸上那副“钦佩”的表情，骆川心中更加自得，而后又说道：“嘿嘿，主要是家师教导有方，再加上在下又稍微勤奋了那么一点，自然是学有所得。”
看着他这副王婆卖瓜的架势，恐怕能自己夸自己两个小时，于是沈毅赶忙往回拉话题。
“说了这么久，难道骆兄心中挂念之人便是李前辈？”
骆川听到这话，脸上略微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一张国字脸竟然有些许脸红。
“呃算，算是吧。”他有些含糊其辞。
沈毅微微皱眉，什么叫“算是”？
难道这小子紧张的另有其人？
而且看他那副有些紧张又忍不住嘴角上扬的闷骚样，沈毅心中暗想：十有八九是因为姑娘。
虽然心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但沈毅面上却一副平淡的样子，端起水杯轻轻喝了一口。
而后趁骆川喝水分神之际，忽然开口道：“骆兄挂念之人，恐怕是名女子吧？”
“噗！”骆川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被呛到的他咳嗽不止。
骆川将手中水杯放在矮几之上，四下观瞧，发现此番话语并无他人听见，便转身瞪着眼睛盯着沈毅，紧张的问道：“沈兄你从何处听来的？”
见他这般模样，沈毅哪儿还猜不到，于是一脸坏笑的凑上前去说道：“嘿嘿，自然是我猜的。想也知道，若是李前辈那般武艺高强之辈，必然是游历江湖，即便是身处越州，也有办法脱身，不至于让骆兄这般紧张。”
他笑着冲骆川眨了眨眼睛，而后低声说道：“能让骆兄这般着急想赶往越州英雄救美，又令骆兄这些日子如此魂牵梦绕之人，想必一定是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喽？”
听到沈毅这调侃的话语，骆川罕见的没去解释，反而大脸通红，而后低着头，一副小女儿姿态，扭捏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这副神态配上他那已经日渐浓密的络腮胡，让沈毅看的有些牙碜
为了不继续让自己的眼睛受罪，沈毅转过头去，故作随意的问道：“只是不知那女子是何人呢？”
骆川见沈毅不甚在意的样子，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心中自然没什么防备，于是便将许多“私密”之事，全盘托出。
“她家与我家相邻，杨叔叔是东州兰陵城内有名的大商人，据说家财万贯，资产颇丰。我俩自小便相识了，年幼时经常一起玩耍。”
说到自己心仪的女孩，骆川那张平日里豪气干云的大脸，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柔情。
沈毅看着这副面容，不自觉的咧了咧嘴，实在是太特么膈应人了。
但骆川丝毫未察觉，此时的他还沉浸在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回忆之中。
“我现在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头上扎着两个牛角辫，从我手里夺走了娘亲给我做的小香囊，那时候，我不如她力气大，还被她欺负的哭着回了家，现在想想，真是有意思”
沈毅一副被雷的外焦里嫩的样子，没想到这位大哥还有抖m的倾向？！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平日里她总欺负我，那时候我长得很是矮小，她总叫我小矮子。那时候我们一起听说书先生讲江湖话本，于是她就拉着我成立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门派，叫千川门。每当我被别的孩子欺负了，也都是找她帮我出头，而她就让我叫她老大。每次她都能把那些欺负我的孩子们打的哭嚎不止，年幼的我便觉得她就是天下第一。”
听着那幼稚而美好的事情，沈毅这次没有再暗暗吐槽，眼前也出现了一副美好的画面，一个梳着两个牛角辫的小女孩，手插着腰护着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子不受别人欺负。
这便是最好的青梅竹马吧
他面带微笑，转头看着一脸幸福的骆川，轻声的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我们慢慢长大，等我到了十岁开始习武之时，身体越来越强壮高大，慢慢的，我不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矮子了，周围的孩子也没人敢再欺负我，也用不着她保护我，替我出气了。”
骆川一脸温柔，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但我依然叫她老大，走路还习惯跟在她身后。只是偶然之间，我发现当初那个穿着裤子跟我一起疯跑的小人儿，如今已经开始学着穿上行不露足的长裙了，头上也不再是当初那对小牛角辫，而是变成了披在肩上的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
说到此处，他略微停顿，双眼微眯，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轻轻地笑了一笑，双眼尽是温柔。
看他这个样子，沈毅作为一个“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家伙这是在发春？不过看着这个时代的人回忆这种单纯美好的感情，也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所以他也没出言打扰。
二人就这般坐在那里，一个目光闪闪，低头思量着什么，另一个嘴角带笑，满面春风，足足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
而后似乎是忽然反应过来，骆川急忙抬起头看向沈毅，却见沈毅双眉紧锁，似乎有什么难以抉择之事。
于是他便轻声问到：“沈兄？可有什么难处？若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尽管说来。”
沈毅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而后看向骆川，忽然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坏笑着说道：“我是在想，若是将方才骆兄所说之事告诉薛兄与陆兄，不知他二人会是什么表情？”
听到这话，骆川一脸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