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江湖与演武
“沈兄未曾听过演武之名?”薛胜一脸不解。
“不曾听闻。”沈毅点了点头。
坐在他身边的四喜也是一脸迷茫。
三人交换了一个疑惑地眼神,而后还是薛胜开口道:“既然沈兄不知,我便讲讲,若有疏漏之处,还望古兄补充一二。”
他没提骆川的名字,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骆川听到他的话,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一脸不屑。
“这天下虽分三国,江湖却不分三块,百姓之间更是互通往来,未有嫌隙。然而山高路远,盗匪横行,以至于商旅不得不携带武具以求自保。如此天下尚武之风日显,朝堂之上虽有言论说侠者以武犯禁,却也禁不得武,因此世间习武者甚多,也就出现了不同的门派帮会。”
“初时门派之间虽有大小,但还未差距过大。直至一百余年前,鲁阜书院第一任院正孔德先生传承先祖孔尼先生之志,开放自家私学,宣扬‘有教无类’,天下人无不憧憬。”
“更有诸多江湖门人前去拜师求学,一时间风头无两。然为表示传承之心与敬畏之意,孔德先生收亲传弟子七十一人,少于至圣先贤孔尼先生的七十二人。”
“而后过了十余年,天下书院兴起,随时间推移,书院之中也不单单教授文学,也增加了武艺传授,更使门派之间差距逐渐拉大。而后又过了二三十年,江湖上出现了以真武道,雷音寺和傲剑山庄三大门派为尊的武林格局。”
“此后这三大门派及其附属门派开始扩充实力,以至于更多门派受到其排挤和吞并,最终失了地盘和传承。一时间江湖上恩怨迭生,爱恨交织。刀光剑影,杀戮四起,每日都有门派被人踏破山门,每晚都有帮会被人屠戮一空。”
“见这江湖厮杀过于血腥凶狠,便有人提议以演武比试的方式来解决争斗,如此一来,大门派即便门人弟子众多,也不再好仗势欺人,而中小型门派也可以倾尽门内资源培养优秀弟子,不至于让其他人混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此后几十余年,江湖逐渐安稳,各大门派有了发展,也不再去征其他门派,而那些中小型门派虽然被限制了发展,但也可以混个饱饭,更不会白白枉送了性命。”
“慢慢的,演武逐渐变得温和,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出手狠辣,招招直奔要害而去,转而追求一些动作华丽,却不致人死地的招式。如此一来,演武的观赏性越来越高,也引得许多达官显贵前来观看。”
“后来便在北凉太尉府的引导下,逐渐变为一种颇具观赏性的表演,定于每年四月举办。如此一来,江湖上的名门大派自然不愿屈尊参加,甚至有人认为演武并非比武,而是拿着兵器跳舞,更使得江湖之人对演武不屑一顾。”
“毕竟就算是再落魄的江湖好汉,也不愿被他人评头论足,更不要说那些穿着考究的朝堂官员,缚鸡无力的书生,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搔首弄姿的深宅怨妇们还时不时的冲他们大呼小叫,端的不尊重人。”
“最后便形成了一个所谓的潜规则,江湖之人,尤其是名门大派之人,不得参加演武。否则便要门规处置,轻则面壁罚跪,重则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而演武大会后来也被民间称为‘天下第一武道会’,恐怕这也是引得江湖人不快的一个原因吧。毕竟这里面的‘天下第一’与江湖之中的天下第一,差距可是不小。”
“因此演武便彻底变为中小型门派,尤其是江湖上不入流门派中人的舞台。当然,在演武中表现优异之人,凭自身武艺被三国看中,进入庙堂者也不在少数,前有西魏滇州肃军将军刘必,后有北凉平西将军潘磊。”
“就连当初一手创立李公学院的燕州李公李祎,亦是出自这演武大会。但当年李公只是取得了三甲之名,未夺魁首。即便如此,如今的李公学院,又有何人胆敢轻视?”
说到此处,薛胜止住了话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四喜十分有眼色的递过去水袋,薛胜称了声谢,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而后民间似乎也是觉得天下第一太过狂傲,毕竟每年都会有一名优胜者,若是成为天下第一,那万一输了就太过丢人了,于是便改称魁首。可自演武大会举办至今,还未有人能够做到连续三次夺魁,因此世人都说若是乔鸿帮主能够第三次夺魁,成为三连魁首,他便能成为这演武第一人。”
“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说到这里,他也神情激动,一脸兴奋,好像最后是他获胜了一般。
看着他那副样子,骆川嗤笑一声,一脸不屑。
但薛胜竟然没有与之斗嘴,依然沉浸在那种兴奋之中。
见他这般迷醉,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沈毅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多谢薛兄解惑,不过天色不早,我等还是早些赶路吧。”
听到这话,众人也是忽然醒悟,便开始收拾行李。
此时的沈毅将四喜拉到一旁,低声说着什么。
众人听不到他俩交谈,只看四喜一副委屈不舍得样子,但最后还是眼巴巴的看着沈毅单独离去。
“沈公子,那位同行之人不与我等一起去书院了么?”古葛疑惑道。
沈毅微微一笑,而后说道:“让古兄见笑了,那是舍弟,只是因不舍我外出求学,专门送行的,只是这时辰不早,我担心他回去不安全,便打发他先走了。”
“沈兄与令弟真是手足情深啊,着实令人佩服。”
“嘿嘿,古兄谬赞了。”
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众人下山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主要是下山之时薛胜不似上山那般走一会歇一会,众人脚程便快了许多。
待到他们走到山脚,便看到不远处穿流而过的几条溪水,顾不得休息,众人赶忙走近挽水痛饮。
“啊!~渴死我了,渴死我了!”薛胜瘫坐在河边,一脸满足。
骆川则十分粗犷的褪去靴子,直接将脚伸进河里泡着。
只不过沈毅看了看这河水的流向,放弃了触碰河水的想法
“骆川!你这个混蛋!我要与你势不两立!”
果然,薛胜的喝骂声如期而至。
“你瞎嚷嚷什么?若要比试便来,我让你一只手,免得让别人说我欺负你。”
骆川一脸不屑,睨着眼睛看薛胜道。
“你!”薛胜被他这样子气的够呛,但真要动起手来,他自己又清楚地知道不是骆川的对手
“哼!我才不与你这种粗人一般见识!”薛胜咬了咬牙,气呼呼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打不过就说打不过,不敢上就说不敢上,找什么借口。”但骆川显然是不想让薛胜走下来的。
看着吵吵闹闹的二人,沈毅和古葛都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休息了片刻,众人再次起身向前走去,行不多时,便看到一处大河,正是贯穿整个五泄山的五泄河。
五泄山北高南低,两山夹一沟, 山北多重峦叠嶂,山壁陡峭,崎岖难行,因此人烟罕至,多为深山密林,只是偶有身手矫健的猎狐方能行至。
至中部,靠北处密林丛生,北山脚处有一名为紫薇岭,怪石嶙峋,山势绵延。从其上有些许水流下,因此汇聚成为一处名为西龙的水潭。
西龙潭向东不远,便是一片茂密的枫叶林,一直秋季,满山鲜红似火,煞是好看。
而枫叶林恰巧就在五泄河流经之路,也于赋闲书院在五泄山东北处所设的渡口遥遥相望。
沈毅等人看到了五泄河,也就看到了渡口,只是这渡口看起来,有些颇为寒酸。
两根用桐油沁透的立柱被牢牢地钉在地上,前面并排架设这几块坑坑洼洼的踏板,浅水处,一只漂浮着的小船被拴在岸边的系船柱上。
这就是沈毅面前的码头了
没人看管,没人撑船,啥也没有
“怎么没人啊?难道要我们自己划船去书院嘛?我划不动啊”
果然,薛胜开始碎碎念了。
“嘿嘿,这样也好,咱们四人轮番撑船前行。哪个撑不动船就把他扔下船去,不知沈兄、古兄有没有意见?”
一旁的骆川见此,立刻咧嘴说道。
完全无视一旁那哀怨的看着他的薛胜。
沈毅和古葛对视一眼,两人笑呵呵的没说话。
但不拒绝,往往就被当做接受。
于是骆川大咧咧的一拍巴掌,大声说道:“既如此,那咱们就说定了,先定下顺序,一会轮到谁,不去划船或者划不动划得慢,可就别怪洛某人不讲情面丢他下河了!”
一旁的古葛微微一笑,煽风点火的说道:“都依骆兄所言。”
这下子直接让薛胜瞪圆了眼珠,大声怪叫道:“不行!我不同意!古兄你怎么可以跟这种人同流合污!枉我与你那般要好,你太让我失望啦!”
接着,他不理会一旁整蛊他的两人,转头又看向沈毅,仿佛抓到一刻救命稻草一般可怜巴巴的说道:“沈兄你不会像他们一样吧?我知道沈兄你为人心胸宽广,一定不忍心看兄弟我被他们欺负吧。”
情真意切,一脸期待。
听了他的话,沈毅心想我什么时候心胸宽广了?少爷我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不过此时沈毅恰巧抬头看到骆川那副大咧咧的笑容,于是他故作为难的抚摸着下吧,装作沉吟不语。
这可把一旁等待着他表态的薛胜紧张的够呛,眼瞅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看他这副惨相,骆川和古葛再也忍不住,双双捧腹大笑。
骆川更是笑的坐在地上,手指薛胜,开心不已。
此时薛胜哪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他们耍了?立刻一脸怒容的看着他俩,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沈毅也没忍住,呵呵的笑了出声。
薛胜转过来哀怨的看着沈毅,委屈的问道:“沈兄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在捉弄我是不是?你还跟他们一起欺负我”
说罢,眼泪转满了眼圈,吓得沈毅赶紧摆手说道:“没有没有,薛兄你想多了,我也是看他们笑成这样才明白的,我刚刚是真的在考虑如何帮你,并非是要捉弄你。”
听到沈毅这般解释,薛胜才勉强接受,而后转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一眼还在大笑的二人,只是那满是眼泪的眼睛,配上那气哄哄的眼神,让骆、古二人笑的更狠了。
沈毅微笑的看着吵吵闹闹的三人,忽然,他看到了一个之前未曾发现之人。
那人看着十二三岁年纪,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脖上缠着黑色的面巾,身量看着比沈毅稍矮一些,消瘦的身材,木着一张脸,淡淡的看着沈毅几人。
很快骆川等人也发现了这人,原本薛胜还想上前搭话,试着能不能再拉一个“盟友”过来,以免日后再被骆川欺负。
可谁知他刚想上前,却被骆川和古葛一左一右拉住了胳膊。
“别去,此人你最好离他远点。”骆川一反常态,没有打趣薛胜,而是有些忌惮的说道。
“怎么了?”薛胜也发现了他的反常,没有再与之斗嘴,而是略微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她的身后。
“如果我没看错,这人应该是窃坤坞的人”一旁的古葛说道。
“窃坤坞?”沈毅心头一动,脸上却是不露声色的多看了他两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北盗老赵不就是那里的么
黑衣少年却是一言不发,已然如之前那般看着几人,只是眼神逐渐开始不耐,慢慢的有些锐利。
正在双方之间的气氛开始有些不善之时,一旁忽然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嗓音。
“啊老夫已经睡到这个时辰了么?就你们几个要登船了是吧?快走快走,送完你们,老夫还要回去喝上一壶,再美美的睡它一觉。”
沈毅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醉汉,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脚步虚浮,东倒西歪,可他手中却死死抓着一杆巨大的船楫,任凭他如何摇晃,那船楫却纹丝不动,巍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