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串钱送信差
“四喜,换一锅凉水进来!”
“沈忠,又漏气了!去再弄一块布来!”
“柴火不够用了!沈和,去搬柴火!”
隔老远,就能听到沈毅那慵懒的嗓音,在不停的指使沈忠三人。
三个人一上午就没闲着,一会搬糯米,一会换水,这些都弄完了,还要搬来大量的柴火维持灶火温度。
三人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脸上都是汗水,但奇怪的是他们对于沈毅这样的做法却没有丝毫不满。
反而,在沈忠的脸上,还有一丝“满足”的笑容。
“喂喂喂,你们三个,赶紧拿个新的陶瓮过来啊,这个又快满了!”沈毅嘴里说着那些着急忙慌的话,却稳稳当当的坐在一旁的草垛旁,嘴里咬着一根稻草梗,一脸的悠闲。
沈忠和沈和听见沈毅的话,两人一手拎着一个小腿来高的泥瓮,赶紧跑到蒸酒的灶前,小心翼翼的挪走已经快要装满酒液的泥瓮,然后再把新拿来的那个空瓮放在出酒口。
沈忠趁沈毅没看到,换瓮的时候还偷偷用手点了一点酒液,塞进嘴里咂了咂。
“嘶~~~哈!”沈忠一脸过瘾的品尝了一下酒的味道,然后意犹未尽的将装满的酒瓮用土布和稻草制成的塞子堵了起来,防止酒液挥发。
挥发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不明白的,但是公子说了,不堵紧了,赶明这酒就会变成水,那就不值钱了。
这话让沈忠记住了,不堵紧了,就不值钱了,卖不了那么多钱,那就是亏了!
所以沈毅眼看着沈忠已经用酒塞塞住装酒的大瓮以后,又找来一块土布,在瓮口又紧紧地裹了几圈,这才踏实的将酒瓮搬到一旁的阴凉地存放。
只是那布沈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是沈忠前两天烧砖穿的那件衣服?”他心中忽然反应过来。
真他娘舍得啊
对于沈忠这样节俭到有些吝啬的人来说,自己的衣服那可是宝贝!
然而竟然舍得扯成布用来裹瓮口,也是让沈毅不禁感叹
“他娘的,又得给他弄一身衣服,亏大了啊”沈毅托着腮,一脸无语。
三人又忙活了有半个多时辰,灶上蒸馏出得酒又装满了两个大瓮,出酒口的液体也慢慢的变得细小了。
“沈忠,别装了,最后的酒尾不要了!”沈毅冲沈忠喊了一声。
“是,公子。”沈忠嘴上答应的痛快,可脸上却是一副肉疼的表情。
“师父师父,这次弄了有九个大瓮!算下来,得有六七石酒呢!”四喜一脸开心的跑了过来,蹲在沈毅旁边,压低了声音,激动地说道。
沈毅听了,不在意的撇撇嘴,将口中的稻草梗吐掉,“一共用了十五石的稻米,才出了六石多的酒,出酒率也太低了”
说完,他站起身子,一边掸着袍子上的土,一边嫌弃的说道:“这种水平,真要大规模酿酒,裤子都得赔进去。”
“那不是因为师父您不让我们把一开始的酒液也装起来嘛,那些要是装上肯定还有不少。”四喜在一旁念叨着,话语里似乎有些心疼被沈毅浪费的酒头。
沈毅瞥了他一眼,轻声道:“白痴,一开始那些东西不让你们接,是因为那玩意能喝死人,你们三个以后要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还酿酒,这酒头酒尾都不能要,甭管他香不香,要是不听话,以后你们三个就别干这活了!”
三人听完,面面相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冲沈毅拱手施礼,口中称是。
看他们这副模样,沈毅就知道这仨人没往心里去,但理解不理解不是重点,只要照做就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们“理解”。
“行了,把酒放在阴凉地方放好,沈忠你到时候跟村里的信差说一声,让他往会稽郡捎个口信,通知一下裴祁,就说他要的东西给他准备好了。”沈毅拍了拍手,又吩咐道。
“是,公子。”沈忠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去找左溪村的信差了。
这时候的交通不便利,通信也极不发达,平日里人们想要传递一些消息,难度极大。官府设立的驿站,只能用于官面,寻常人家是万万使不上的。
而寻常人家若是想跟远亲或是离家的游子传递消息,只能去托请专门负责附近几个村子中此事的人,而这种人,被称作信差。
通常情况下,信差会跑上几十里的路,把口信,或者书信传递到县,或者郡内。
至于相邻的村子之间,那基本就是自己跑着就去了。
信差这个行当,一般都是祖辈相传的,年轻的时候,跟着自己的父辈跑上两次传信的山路,而后就自己开始跑,捎信传书,一走就是一辈子。
直到自己老了,走不动山路之前,再带着自己的孩子,走一两次这条他们跑了一辈子的“邮路”,而后,新的信差便出现了。
左溪村因为村子比较大,相对来讲人口也多些,附近几个村落的信差自然就是由左溪村的人来做了。
左溪村的信差名叫吕远,是个二十来岁的汉子。此时的他正巧在整理自己的行囊,在家呆了快两个月,也要再走一趟邮路,跑跑信了。
“大远啊,你这次又要走几个月啊。”吕远身边,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心疼的问道。
“阿母,我走不了多久,两三个月便回来了。”吕远手上不停,却转过头来,给自己的母亲一个大大的笑容,乐呵呵的说道。
“要走三个月,这么久嘛。”吕远的老娘心疼自己的儿子,一脸的不舍。
“阿母,没事的,过年前儿子就回来了,到时候给您带县里的蜜果。”吕远收拾好了行囊,转头蹲在自己老娘面前说道。
“阿母不吃蜜果,阿母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能早些回来。”老妇人一脸心疼,脸上那些沟壑,都带有浓浓的不舍。
正在娘儿俩说话之时,门外有人喊道:“大远兄弟在家嘛?”
吕远拍了拍自己老娘的手,赶紧跑去院子口,只见一个矮胖的汉子正站在那里,满脸笑容的冲他拱了拱手。
“这位大哥瞧着眼生,请问您是?”吕远看着眼前这汉子问道。
不说左溪村内的每个人,便是这附近的十里八乡,他都少有生人,平日里走着邮路捎信传书,哪个村子的人他不认识,今天竟然在自己村子里遇见个生人,倒是让他好奇。
“吕远兄弟,老夫沈忠,是随我家公子是新搬来的,今日里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拜会。”
沈忠一脸笑容,对吕远说道。
“哦,原来是沈忠大哥,来来来,进来喝口水。”吕远虽然对沈忠过来的目的不是很了解,但还是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邀请到。
“多谢吕远兄弟了,不过喝水就算了,老夫过来是奉了公子之命,想拜托吕远兄弟帮忙传个口信。”沈忠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哦?什么口信?”吕远问道。
“是这样,我家公子想让吕远兄弟帮忙给郡城内的佳馔楼账房先生裴祁传个口信,就说他要的东西,我家公子已经弄好了,让他过来自取便是。”
沈忠乐呵呵的对吕远说道。
吕远一听,要去郡城,脸上就是一阵苦色。
原本他只是在附近几个村落之中传信,偶尔再去一趟县城而已,能到隔壁的分水县便是极限了,可眼前这个笑呵呵的胖子竟然开口就是让自己去郡城!
且不说自己认不认得去往郡城的路,便是那名字,就让吕远心中一凉!
“这个沈忠大哥啊,我还,我还没去过郡城呢您看,这个口信,我传不了啊。”吕远一脸尴尬的说道。
沈忠听到这话也不恼,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是我唐突了,不知吕远兄弟此去最远可至何处?”
“暨阳县城。”吕远说道。
似乎是觉得没能帮上忙,吕远又开口道:“沈忠大哥,这暨阳县内倒是有专门往周遭县城,乡镇及郡城送信的人,只是要花些钱财,另外他们只收书信,不接口信的。”
沈忠点了点头,开口道:“那既如此,便请吕远兄弟稍等,我回去修书一封,烦请兄弟送至县城内传信之人手中,只是不知所需钱财几何?”
“这我也是先前在县城内听来的,具体所需,我也不知”吕远脸色一窘,低头说道。
沈忠呵呵一笑,开口道:“无妨,还请吕远兄弟稍后片刻。”
说罢,沈忠便拱了拱手,迈开两条短粗的腿,一溜烟的跑回去了。
吕远在家吃了顿饭,便又听到沈忠在院外叫他,他忙放下饭碗,一出去便开到沈忠笑呵呵的站在篱笆墙外,只是头上流了好多汗。
“吕远兄弟啊,这是我从我家公子处支来的钱,以用作邮资。另外这是书信,还请吕远兄弟帮忙转呈,多谢多谢。”
说着话,沈忠将一串钱,还有一捆不大的竹简交给了他。
吕远看着这两百个钱串成的钱串,赶忙说道:“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啊。”
一边说,一边就要把钱退给沈忠。
却见沈忠摆了摆手,开口道:“我家公子说了,这钱若是不够,烦请兄弟先垫付,回来再补,若是多了,便算作我家公子给兄弟的辛苦费了。穷家富路,还请吕远兄弟这一路上,照顾好自己。”
听着沈忠的话,吕远心中一暖,这才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还请沈忠大哥转告贵公子,吕远一定不负所托,会将这信完整带到。”
沈忠呵呵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如此,便劳烦吕远兄弟了,老夫不再叨扰了,这便告辞了。”
两人互道告辞,沈忠便晃悠悠的往回走。
吕远却是站在自家院子里,一直望着他。
“两百个钱,只一句话就拿给我了,这沈忠和他口中的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吕远心中暗自想着。
太阳还未至正午,便看一个背着硕大包裹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根竹杖,头戴一顶斗笠,穿着一身厚实的衣服,一步步的走在乡道之上。
远处,是他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老娘,依依不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