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值夜岗好累
沈毅与众多家仆昨夜在这左溪村东北处一片相对较为平整背风之地扎了个营地,就如同之前赶路之时那般。
待到天刚破晓,沈和便从睡梦中醒来。一骨碌爬起来,便开始轻手轻脚的穿上衣服。
不多时,穿戴整齐的沈和悄无声息的走出自己的帐篷,开始在这营地四周慢慢踱步。
要说这沈和也是一个心细之人,从前每次扎营之时,他都会安排不同的女子于营地中心附近支帐篷。
待她们支好帐篷,沈和才会叫着四喜沈忠,一起给沈毅扎帐篷,而他自己,和沈忠,沈礼,还有沈信四人则分别在营地四周扎营,每人轮值守夜。
至于沈福和沈谦则在沈毅帐篷外围安营。
这其中,沈和每次都是自告奋勇,守在营地正门左右的位置,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比其他五人相对来说,更高也更壮。
沈和清楚,如今他们能够吃饱穿暖,甚至能够和自己的妻儿相聚,都是因为沈毅的原因,如果沈毅出了什么问题,依照这个世间的法度,主人身死,奴仆要么殉葬,要么充公
哪一项沈和都不想选!
所以,保护好沈毅,就成了沈和最在意的事情。毕竟相对于沈礼,沈和木讷愚笨,又不懂诗书礼乐,没办法像沈礼那样因为奴仆就给沈毅讲出一大堆的之乎者也的道理。
昨日里又亲眼见到了沈忠那精明的为人处世之法,几句话就跟一个陌生的村长混的熟络,沈和自问沈忠这个本事,自己拍马莫及。
其他的诸如沈信曾经学过木匠手艺,平日里安营扎寨,修补器物都是经由他手。沈福虽然不像沈礼那般是士绅家族出来的,但左右上了两年县学,识得些字,且就连公子都夸他有算学天赋。
至于沈谦,则或许是众人之中最为平凡之人,身量不高,体型黑瘦,原本沈和以为他无甚所长。可谁知众人在丹徙县一上岸,这沿途之上哪里的山林可以抓狐,何处的草丛可以打兔,怎么用绳索套野鸡,如何用陷阱逮猪豚。这家伙竟然一清二楚!
此人竟是个猎户出身!
所以在这大江南岸的第一晚,众人吃着沈谦打回来的猎物之时,只有沈和味同嚼蜡
一起被公子买回来的六名精壮男子,只有自己无一技之长,其余五人皆有所长!
这让沈和十分沮丧,后来还是沈毅发现他每日魂不守舍之态,细问之下,才知道其中缘由。
听到沈和委屈的话语,沈毅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为什么总要去看别人比你强的地方呢?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东西,发挥你的长处,让同伴弥补你的不足就好了啊,难不成你想尽善尽美?那你岂不是比我这个主人家都厉害了?”
沈毅玩笑似的话语虽然未曾真的解开沈和的心结,但也确实给了他些许鼓励。
自那以后,沈和每日里便自动承担起营地的警戒工作,如何安营,他和沈信交流。去哪狩猎,他去请教沈谦。谁去服侍公子,他请沈礼安排。每日钱粮消耗,拜托沈福计算。怎么轮值,他找沈忠商量。
就这样,沈和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就将自己代入到了沈毅的私人侍卫身份中去了。
而他也就慢慢的习惯了成为每日里营地中睡得最晚,醒的最早之人。
此刻,天刚刚拂晓,昏暗的四周充斥着深秋的凉意,脚下的杂草上裹着一层晶莹的寒霜,偶尔吹过的风,也逐渐开始如冬日的寒风一般,有些冻脸了。
沈和缓步在营地内转悠了一圈,见各处营寨都完好如初,寨口篝火处,负责最后一班岗的正是沈礼和绣娘二人。
沈和先前与沈忠商议,定下每夜设六班岗,每次半个时辰,由他六人各带一名女子值夜,通常都是沈忠头岗,沈礼末岗。
而最难的第二班岗基本都是由沈和一个人来值的。此时又恰巧是子时左右,最是困倦,而沈和这一岗还故意值到丑时之后,只为了让第三岗的沈信多睡一会。
众人后来也都知道沈和此举,沈忠和沈信也劝过他,但沈和坚持自己的想法,他还笑着跟沈信说道:“你这身子又矮又瘦,哪有我来的结实,子时左右最是阴冷,若你出来,怕是要染了风寒呦。”
见劝不动沈和,众人也不多言,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此事。
而沈和又起的甚早,所以有时也会让沈礼和陪其值夜的女子早些回去,裹上寝衣,再打一个盹。
轻手轻脚的走到篝火面前,沈和见沈礼与绣娘两人隔着火堆相对而坐,两人皆是望着摇曳的火苗怔怔出神,他不禁咧嘴一笑。
“你俩再是发呆,公子可要被我绑出去了!”沈和哑着嗓子,冲两人低声说道。
二人俱是一惊,而后赶紧起身张望,似乎真被沈和的话语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真的带着公子出来了。
绣娘当先回过神来,发现是沈和戏耍他们,对着沈和皱起鼻子,不忿地说道:“好个黑汉,不想替我俩值岗,反倒吓起人来了!”
“咦?你这小娘子,我凭甚要替你值岗?公子安排男女各一,分别值岗,我若是来替,也得是替我沈礼兄弟啊。想让我替你?你先变个汉子给我俩瞅瞅?”
沈和一改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模样,对着绣娘调笑道。
似乎对着女人说几句俏皮话,是每个男人天生就会之事,就连平日里木讷少语之人也不例外。
绣娘听沈和如此说话,正要反驳,却见沈礼摇了摇头,开口道:“二位莫要吵了,此时天光未亮,万籁俱寂,切莫吵扰到公子,以免失礼。”
两人听沈礼如此说,也都不再复言,只不过绣娘依旧对着沈和瞥了个白眼,让沈和在一旁咧嘴偷笑。
“沈和兄弟,你怎么不多睡一会?”沈礼问道。
“习惯了,到点就醒,你俩回去吧,这最后一班岗,我替你俩值了。”
绣娘早就想回去帐篷里再睡上一觉了,这秋风瑟瑟,身上虽然裹着皮袄,面前也有火堆,但就是感觉那夜风使劲往身体里钻,不一会就把自己的热乎气带跑了。
听到沈和这样说,她立刻喜笑颜开,冲沈和笑着说道:“多谢沈和大哥,那我先回去睡觉啦!明日里你若再有衣服破损,送来给我,我一并帮你缝了!”
说罢便一路小跑,笑呵呵的回了帐篷。
沈礼见绣娘回去,又看了看沈和,只见他身上裹着一张用狗皮和野猪皮拼上的袄子,一手拿着木棍拢着篝火,一手抄起旁边的木柴往里面加。
“那,我也回去了”沈礼打了个招呼,沈和不在意的摆摆手,继续捅着火堆。
沈礼又看了他一眼,自己默默的走了回去。
没多久,那火堆被沈和拢的旺盛,他随意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上,一边烤着火,一边想着今日里要做些什么。
过了约么半个时辰,天色亮了些,村子里的人们也开始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此时正是秋收的季节,村民们手持镰刀,三三两两的走向自家耕田。
偶有经过的,大多都是满眼好奇的看向这营寨之中。
但也有一些那日在祠堂里的人,或是听到一些传闻之人,看向这营寨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随着村子里村民外出走动的声响,营地里一些负责晨炊的女仆也都穿戴整齐走出帐篷,跑到营地一角开始准备生火做饭。
而掌管钱粮的沈福也睡眼惺忪的走出了帐篷,只不过看他那随意系上的腰带便可知道,这兄弟十有八九只是身体醒了,脑子还处于昏睡状态。
“黑脸大叔,俺娘让俺来引火种。”
沈和身侧,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他转头看去,正是之前被沈礼选去当公子侍女的阿花。
只不过公子因为觉得阿花太小,便又让她去找她母亲,负责给公子做餐食的季婶儿去了。
此时阿花呆呆地看着沈和,手里面还拿着一根跟她手腕差不多粗细的木棍子。
沈和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只不过在那张黑黢黢的脸上露出这样一个笑容,有些吓人。
好在阿花见多了眼前这个“黑脸大叔”,早就已经习惯了,若是换了这村子里的孩童,说不得就会被他吓得哭出声来。
沈和拿过那根木棍,将一头伸进火堆里烧着,而后伸手便将阿花抱到了自己怀里。
“阿花,这么早起来跟你阿母做事,冷不冷啊?”
“不冷。”稚嫩的嗓音说话之时,还打了个寒颤。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公子不给饭吃。”沈和吓唬她。
“可可是阿母说不能告诉公子。”
“我是你黑脸大叔,又不是公子。”沈和笑着说道。
“可阿母说你总跟在公子身边。”阿花冲火堆伸着手,想多汲取一些热量。沈和便抱着她蹲到了火堆前面。
“但是现在公子在睡觉啊,你看黑脸大叔身边是不是除了你就没别人了?”沈和继续耐着性子跟她聊天。
“那我告诉黑脸大叔,你不许跟公子讲。”阿花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沈和那长满胡须的下巴说道。
“好,大叔答应你。”
“拉钩钩才行。”阿花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翘着小拇指对沈和比划着。
沈和一脸宠溺的笑,跟她拉了拉手。
“大叔我跟你说啊,阿花好冷的,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要阿母给阿花铺好多好多稻草才能睡着呢。而且阿母和其他几个婶子也都好冷的,前几日我还听翠莲婶子说手又冻伤了呢。”稚嫩的嗓音说着让人心疼话。
“那明日我就让沈忠给你们多拿一些铺盖好不好啊?”
身后,一个温柔又带些调皮的声音说道。
阿花立马回头,看到一个少年,穿着一身锦袍,披着皮毛大氅对她微笑。
“啊!黑脸大叔你说话不算!被公子听到了啊!”阿花大惊,赶忙从沈和怀里跳了下来,急忙忙要往回跑。
可跑到一半又想起来引火的木棍没拿,于是站在愣愣的原地,不知所措。
沈毅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但这好像更吓到了阿花,小丫头干脆不管火种了,转头就向营地内跑去。
沈毅看着她幼小的身影跑远,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公子。”沈和站在沈毅身后,轻轻叫道。
“一会把沈忠,沈福,沈礼,沈信,还有沈谦都叫来。对了,还有四喜。天气凉了,我们要看看这过冬的铺盖究竟差多少。”沈毅头也没回的吩咐道。
“是。”沈和应了一声,但是脚下没动。以他的经验,公子还没吩咐完。
果然,沈毅接着说道:“顺便让四喜取些女仆和孩子们晚上铺盖的东西过来,我要看看是什么样子的东西,也好知道该买些什么。”
“是,公子。”沈和点头应道。
沈毅挥了挥手,沈和知道沈毅吩咐完了,便快步离去。
可怜沈礼,刚刚回到帐篷内阖眼睡下,便又被沈和给叫起来了
“这夜岗值的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