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府衙见长史
会稽郡州府府衙。
沈毅站在府衙门口抬头看着那块气派非凡的匾额，上面用隶书写着“吴州府衙”四个大字。
匾额底下，一道巨大的木门紧紧关闭。这木门黑黢黢的，似木非木，还泛着些许光亮。上面还镶嵌着一些铜条铆钉，看着更加沉重坚固。
门两侧各站着一名持戈的甲士，玄黑色皮甲，保养的锃亮，头戴犀皮重盔，手中长戈足有一丈长短，顶盔掼甲，煞是威风。
想来应该是这州府府衙的守卫了。
这两名甲士看着应该有八尺开外，按照沈毅的看法，俩人都至少得有一米八五挂零。生的是高大雄壮，威风凛凛，膀大腰圆，满面煞气！配上那寒光闪闪的长戈，直叫人看一眼心惊，看两眼胆颤！
这两名甲士平日里在这府衙门口站岗，来往行人俱是不敢多瞧。偶尔遇见一两个胆大之人，也只是偷偷瞄一瞄他们，被他们一瞪，也都会急忙忙逃走，丝毫不敢再多瞧一眼。
可今日里不知怎的，在这府衙门口，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六尺来高的身量，一对细长的丹凤眼，两眼似有精光般的直直的瞅着他俩，还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他们。
更可气的是这个小子时不时的嘴里还发出“啧啧”声，似乎对他们还有些不满？！
这可给站在左边的孙宏气的够呛！
“哼！”
孙宏瞪着一双牛眼，发出一声冷哼！
原以为这小子会像其他人一般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可谁知这小子竟然扭过头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两眼，然后还十分可气的开口问道：“守卫大哥，你嗓子不舒服么？”
这给孙宏气的，头顶的犀牛皮头盔都快气飞起来了！
只见他微微抬了一下手中长戈，然后重重向地下一墩，发出一声响亮的声响。
“咚”！
不等回音散去，他便开口冲沈毅呵斥道：“呔！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在我等吴州府卫面撒野，速速离去，否则我手中长戈可就不客气了！”
沈毅听他说完，点了点头接口道：“正好，我找的就是这吴州府衙。府卫大哥既然在这里站岗，应该对这挺熟悉吧？我要置些田地，大哥可否告知我去哪里方便？”
好家伙！真真儿的好家伙！
孙宏肺都快气炸了！
自己这镔铁塔一般的身量，这虬扎的膀子，顶盔掼甲，手里还扶着这一丈开外的长戈，任谁见了不夸一声“好汉子”！哪个瞧了不说一声“真英雄”！
可就偏偏让眼巴前儿这个小娃娃给藐视了！
不仅不怕自己，还拿自己打岔，这哪里是跑到我这府衙守卫面前问路来了，这就是过来消遣我的！
这可真是老寿星上吊！你是活腻味了！
想到这孙宏是牛眼一瞪，大嘴一咧，张嘴就要呵斥沈毅！
可这时候，站在他旁边的李虎却开口打断了他。
“孙兄弟，且待我问上一问。”
这李虎能与孙宏一起在这府衙门口当守卫，自然也是身材高大，威猛异常。
但与孙红不同的是，这李虎说话办事十分谨慎，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身材高大就吓唬人欺负人。
平日里不出勤时，在住家附近也是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好言好语。街坊四邻也都夸他是个好脾气，又生得浓眉大眼，高大威猛，更是这府衙的守卫，时不时的还能看见州牧大人。
所以当初这李虎没成家的时候，跑到他家给他保媒拉纤的媒婆别提有多勤了。甚至连他家的门槛都被这帮媒婆生生的踩矮了一寸！
后来这李虎还是吴州长史薛庆给保的媒，娶了主簿王霭的女儿为妻。
因此这李虎虽是与孙宏一同在这府衙门口站岗，可未来的前途又岂是一个府衙守卫而已？
只能说，不同的性格，造就了不同的命运。
书接正文，这李虎打断了孙宏的呵斥，对着沈毅也是正色说道：“小兄弟，看你在这府衙门口驻足良久，若只是想要置办些田地，从侧门进去，交了帖子等待主簿大人传唤便是，若无旁的事情，还请小兄弟移步他处，莫要在此逗留，免得一时唐突，再冲撞了府衙内的大人们。”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得体，既保留了府衙守卫的骄傲，又不至于伤了沈毅的面子，可谓是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沈毅听完，暗自点头，心中暗叹：“这世间厉害的人还是很多的，就这样一个府衙的守卫都这么会说话，更别提里面那些府衙的官吏们了，若要与之打交道，还是要小心为好。”
他暗自加了个小心，脸上却是冲着李虎笑了笑，微微拱了拱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个谢，转头就去侧门前面站着了。
等了不到一刻钟，前日里夜间到访的那名灰衣男子便出现了。
这人远远地望见府衙侧门处，站着一个着淡青色锦袍，外披一件月白色狐裘大氅，头戴灰色兔毛帽，长身而立的少年。
只是这身高只有六尺出头，看着着实有些扎眼…
沈毅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便是知道了，可能也就是嗤笑一声，还会在心里接上一句：小爷我现在这幅身体才十一二岁，矮点不是正常么？
那男子自是不会让沈毅多等，急忙快走两步到其身边，冲沈毅拱了拱手，告罪道：“让沈公子久等了，小人路上耽搁，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沈毅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是我着急，来的早了些，小哥莫要放在心上。”
那人也冲沈毅一笑，点了点头，“既如此，沈公子也不要再叫小人小哥了，在下裴祁，现在代管会稽分号的账房。我虚长公子几岁，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裴大哥好了。”
沈毅笑了一笑，点头喊了一声“裴大哥”。
那人听完眼睛笑的快眯成一条线了，转头就拉着沈毅向府衙内走去。
想来因为“佳馔楼”的缘故，这裴祁与府衙之内诸多卫士，小吏都算熟识，一路上几乎没人盘查，便带着沈毅走到了衙门侧堂，一个专门办理文书事物之地。
只见这间侧堂看起来不过三丈来宽，进深却足有五丈开外。里面规规矩矩的摆着三排一人来高的木架，上面一簇簇，一团团的堆放着一捆捆的竹简，原本三层的空旷木架被这些竹简堆得，都已经像一堵堵墙一样密不透风了。
侧堂东侧，地上铺着一张一丈见方的青黄色竹席，在其上又平铺一张硝制好的皮革。再往上看，正中间摆一张精致的矮几，旁边放着一张单人软塌以供跪坐。这矮几之上更是香炉砚洗，一应俱全。
沈毅看着这些摆设愣了愣神，脑子里琢磨着，莫非这便是官吏的“办公室”？逼格满满啊！
在看西边，四张软塌相对而置，正有四名穿着讲究的人对着面前矮几上的竹简奋笔疾书，偶尔有写错的，还会用刮刀轻轻刮掉竹简表皮再次拓写。
“沈公子烦请稍候，我早些时候便已差人禀明长史大人，想必不多时，便可与之相见了。”
裴祁冲沈毅一笑，开口说道。
沈毅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身后的那几排放置竹简的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从外面走进来三名男子，当中一人，年纪约么四十左右，头戴法冠，穿一身皂青色绸缎袍服，宽袖束腰，袖口处以蓝色丝线绣着庄重的纹饰，腰缠玉带，上系鞶囊，肋下佩剑，腰间还挂着一把书刀，脚上踩着一双绿色云头履。
双眉平展，两眼温润，鼻直口方，大耳向怀。三缕长髯飘荡胸前，一张白面不苟言笑。
沈毅只看了一眼，便从那紧抿的嘴角看出这人不好说话。
再看旁边两人，一个是富家打扮的矮胖之人，一身华贵的蓝色绸缎，头戴黄铜小冠，上嵌珍珠，一张圆脸满是笑容，五官也似那身材一般圆滚滚的中年人。
在其身侧，还有一个打扮寒酸的年轻儒生，一身洗的发白的青布长衫，手肘胸前还有着几个补丁，头上的儒巾也因太过老旧，边角处都有些抽线了。
“冯员外，切莫复言。老夫不会同意你收购暨阳县内十五倾良田的。若你需要土地，可选其下五溪村西侧八百亩荒地，老夫或可帮你奏禀州牧大人。”
那严肃的中年人说道，声音平和低沉，稳重端正，端的是寒芒色正。
此人话音刚落，还未等其身边之人再开口，裴祁当先拱手施礼道：“晚辈裴祁，见过长史大人。”
说罢，深鞠一躬。
那中年人，也就是这吴州长史薛礼看到他也是面色一缓，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裴先生有礼了，来，随老夫至内堂一叙。”
说罢，他伸手抓住裴祁的胳膊，拉着他就往侧堂东侧走去。
而沈毅此时也发现，原来在这东侧的木架旁边，竟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往后面的堂屋。
刚刚光注意这高大的木架与其上摆放的竹简，竟然都未曾发现此门。
那裴祁点了点头，正欲随之向后堂走去，猛地好似才想起来般的对薛礼恭声说道。
“长史大人，先前晚辈对您提起的‘沈公子’也随小生一同到此，您看…”
那长史大人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沈毅，而后冲沈毅和煦一笑，开口道：“既如此，便也一同来罢。”
说罢，便转身自顾自的当先进去。
那裴祁在后面对着沈毅一笑，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沈毅与他一同进去。
见沈毅跟了上来，他也抬腿进得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