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
去不了青楼茶馆, 受不了风尘黄沙,忍不了水土不服,几乎大半天的工夫都只能待在驿馆, 佟子衿无聊至极, 不免也犯起了愁。
答应闺女的选美无从下手,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搞起来。
吹牛的时候忘记考察现状了,就导致亲力亲为的时候两眼蒙, 根本就是瞎子吃芥末——干瞪眼。
她也没有想到,一路上走得都是驿站, 莫说体会风土人情,欣赏大好河山了, 除了赶路就是赶路,别无其他。
等到了北京城以后, 她更没有心情了。
一来亲戚造访,水土不服, 身子不大爽利,二来她也没有什么见外男的机会, 叫努尔哈赤给闺女相看,他的审美实在不能叫人放心。
她倒是不歧视月亮头发型,看惯了清宫戏的人, 也不会觉得特别丑。只不过每隔两三天就要剃头,麻烦事麻烦了些。
可努尔哈赤自己都不嫌烦, 她还能说什么呢, 又不需要她来动手!
只不过奇怪的是,她安生在驿馆歇息的这两天,东果和布顺达都不在。
外头时不时起尘土,两个小姑娘怎么就那么闲不住?
看来还是要带她们多出来走走, 见见世面才行。
若不是身边都有人跟着,孩子们也答应得好好儿的,不淘气不捣乱,她们就是逛逛北京城,这才肯放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东果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其实还是不放心,但是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大老远跑了一趟,总不好扫了她们的兴。
但这不代表她不能过问,要是真放任成了熊孩子,被骂的可是熊爹妈嘞!
努尔哈赤双目无神,其他部落的贝勒还没到,他抢在前头拜见了不少有学识的官员。
虽然人家不大愿意同他拉扯不清,但是架不住他主动往上凑呢,人参、鹿茸、貂皮这些大礼,送上门的总不好再推出来。
而且这哪里是巴结,明明就是仰慕学识,想给儿子求几本好书,写的大字临摹,这都
是人之常情。
他这人和善,且目的很单纯,看着也不像是滑头滑脑的,算比较招人待见的部落首领了。
再加上对朝廷忠心耿耿,猛磕的几个头,大家伙都明眼见着了,半推半就也都没拒绝。
能当京官的,哪个不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人物,那些个耿直上谏的清官,又有几个能位居人臣,留在京城这种地方呢!
他这头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时还真没有关注闺女的事情,猛地听青青问起,脑子还是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东果惹祸了?”
佟子衿无言,手指张开帮他按摩太阳穴和头顶,这人累懵了,都开始说上胡话了。
“没事,东果乖巧着呢,你勿多心。”言下之意便是,你忙你的去吧。
努尔哈赤才闭上的眼睛倏地又睁开:“若是真出了乱子,你也别瞒着我。”
京城不比辽东,城门半块砖头掉下来,说不定都能砸死个皇亲贵胄,若不是没旁的办法,他也不想谨小慎微,对着一个个官气十足的大老爷行礼示好。
不过,也快到头了。
他观之朝廷的官场,这京城的地界,以及百姓的生活,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迎来属于他的时代。
“放心,不会给你添乱子。”佟子衿稍微用了点力,努尔哈赤眉头一顿,忍不住“嘶”地一声。
又痛又舒服。
被他们讨论的中心人物,此时正洗干净脚丫,往床榻上一翻,兴奋得不知所以。
东果追了三日时间,总算见着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位锦衣卫大人。
在北京城找人不算难,前提是得知道性命,光知道一个锦衣卫的身份,还真的叫人无所适从。
也可能是不敢。
此时的大宦官魏忠贤还没当道,锦衣卫的身份依然压过东厂,谁又敢明目张胆地薅狮子尾巴呢。
“他长得真好看!”东果捋了一撮头发盖住翘起来的樱桃小口,却没挡住眼里的春光。
眸子一闪,天花板上仿佛都能看见他那张俊俏的脸,五官轮廓分明,眉目俊朗沉稳,气质孤冷傲娇。不说话的
时候远看着就像一幅画,可食指轻点桌面的时候,又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他嘴唇张合,哑着嗓子问道:“我为何要告知于你?”
东果当场怔住,许是被他的天人之姿惊到了,又许是从来没见过这等贵气的男孩子。
他理应在金碧辉煌的屋顶喝酒,又或是在江南垂柳的河畔耍剑,再或者是当街策马而行,马蹄咚咚的声音,就如同她的心跳一般,静不下来。
明朗,美艳,又如此鲜活。
就是不大真实,让她感觉像梦一场。
还是布顺达悄悄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清脆的甜嗓问道:“因为我需要知道,我未来夫君的名字!”
此话一出,如石破天惊,何止在场的锦衣卫疯狂了,几乎没有一个清醒的,皆被她的胆大与妄为震撼住。
有的在心里头盘算,这是哪一家的姑娘;有的则是眉头一皱,开始鄙夷她的家教;唯独被他索问的那个男子面不改色,心里素质颇好,眉目一转回答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这儿可没有你的未来夫君。”
谁家定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身上可没有什么娃娃亲,想必是小姑娘认错了人。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见一旁的同僚开口:“人家奔着你来的,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同他讲完,又对着那娇俏明媚的小姑娘道,“他叫吴孟明,你可记住了?”
他脸色沉了沉,见对面站着的小姑娘,如点绛的朱唇含着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地念着:“吴-孟-明……”
忽的像两片桃瓣儿似的绽开,“我记住了!”
明明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却霎时间满室飘香。
他敛了心神,仔细思考着京城里谁家的女儿这般没规矩。黑眸微眯,忽然想起了辽东部落有进京朝贡的,跑不了是哪个蛮夷的女儿,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在这京城放肆,不知道会惹来多少祸端。
他横眉冷色,看着女孩如花的笑靥,收回了眸子。
东果却是被旁边人拱火,刚要说出自己的名
字,及时被布顺达拦住,当街问男子名讳已经是出格的举动,若是再自报家门,只怕回家没办法交待。
丢脸事小,失节事大。
更何况这儿如此多男子,全都是锦衣卫的同僚,她都快待不下去了,只求“小祖宗”见了人就赶快走。
莫要再行特别之事,如果真丢下个帕子给人家,她非得去寻了后悔药吃,帮她瞒着就是害了她!
东果委屈地蹙了蹙眉,目光依旧直直地盯着吴孟明,她总算明白诗词里说的,什么叫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这不就是么!
真想带着他这幅画回闺房,好生装裱起来。
吴孟明哪里知道,这姑娘家家的,比他想象得还要大胆!
饶是再高高挂起,也还是去不经使唤地打听了一番,目前住进驿馆的部落首领,除了一个蒙古格格,就还要建州女真的格格。
要说脾气秉性,大胆作风,还真不好排除哪一个,不过稍加对比就知道,白日里见得是那位女真格格。
她穿的是汉家衣裳,不知道是入乡随俗的关系,还是为了出门在外行事方便,总之穿在她身上,并不难看。
其实还有点好看,只是他不想承认,也不允许自己去细想。
他是锦衣卫,是励志要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男人,怎么可能和辽东的女真人扯上关系。
“怎么,心动了?”白日里报他姓名的同僚往门框一倚,挑了挑下巴打趣道。
他瞥了一眼,回首就是一拳,在距离肩膀半寸的地方,减停了力度,还是砸了上去。
“我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没规矩的小女子,焉能相提并论。”
当锦衣卫是他的梦想,做皇帝的亲信,为朝廷效忠是他的责任,放着大好的前途不争,作甚要牵扯朝中密密麻麻的布局。
结党营私,这个名声可不好听。
“呦呵,人家格格都配不上你啊,多大的脸!”对方嗤他一声,搂着脖子要同他喝上一杯。
“你
这脾气一点都不好,她也就是年纪小,看上你这张脸了……”
吴孟明油盐不进,心里却明镜似的。
放着他翩翩贵公子不看,难道去追他们几个大胡子的糙汉子吗?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女真小格格有眼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