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城主府还没等到努尔哈赤回来。
柴房还关着好几口人, 再不回来也用不上额亦都了，饿都要将人饿死了。
这个死法多少有点可怜，还不如一刀了结了呢。
幸好, 在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小分队赶了回来。
佟子衿疑惑地张望张望, 既没看到有人手里提着人头, 也没有看到一个年纪大、面如土色的男子。
嘶——尼堪外兰该不会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吧？
舒尔哈齐摇摇头，她便心领神会的没有再提，真相可能只有一个, 明军不肯将人交给他们兄弟。
再仔细瞧瞧努尔哈赤的表情, 心里头分明带着气愤，说不定对方还奚落了他一番。
这……是怎么个情况？
她没有多问，也没提衮代的事情, 先让他们几个消消火气，要是憋在心里, 不一定能干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来。
前头几个入了座, 她便朝着佟养性使使眼色，两人到旁边一说，还真是明军在其中捣乱。
“额亦都的刀都拔出来了, 我以为要动手干一架呢, 姐夫给拦了下来。”他也气得不行, 准备真刀真枪往前冲，被拦住的时候还有点失望。
“你是不知道官兵有多横，他们那副嘴脸，我看了都想抽上几鞭子！”
佟子衿瞪他一眼，才慢慢熄了火。
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成梁口头上不干涉女真人的内斗, 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支援尼堪外兰。
更何况说，是个人都有锄强扶弱的心理，人家如果当真同情尼堪外兰，他们也没有理儿前去辩驳。
佟养性眉头皱得老高，他当然希望他姐夫越来越强，甚至当上女真人的首领，这种男人间崇拜的感觉，他姐可能不太懂。
“行了，你去吃饭吧。”佟子衿不想听他说太多屁话，就算是未来的英雄，幼年时也得忍气吞声。
现在的实力还不够，那就用上个三五年的时间，壮大自己的实力。到时候让明军亲自送上尼堪外兰的项上人头
。
舒尔哈齐一杯接一杯地饮酒，额亦都也是闷着气不吭声，好在几个人没闹出什么矛盾来，一切都听努尔哈赤的。
“苏克苏浒部、董鄂部、哲陈部，咱们一个个来，是降是打，势必要统一建州女真，明军瞧我不起，那咱们就强给他看！”
“打！” “好！”
“……”
安费扬古几人敲着桌子站起来，一只脚更是踩在板凳上，额亦都腾地一下砸了酒碗，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金戈铁马，统一建州，他们自此踏上了征程。
更深露重，佟子衿软乎乎的小手帮他揉着肩膀。
轻一下，重一下，她没什么太大的力气，权当做是瘙痒。
两人都没说话，就听见小婵在门口踱步的声音，走过来又走回去。
努尔哈赤睁开眼睛，叫人进来。
“柴房那几人，求一个痛快。”小婵支支吾吾，其实她不想掺和这事，奈何事情找上了门，就得主子们拿个主意。
让她下毒也行，就是别让她举刀。
满地是血的画面太美，她怕她梦里不得好过。
佟子衿看他心情不好，还没提这事，就这般捅破了也好，是去是留，好人坏人她都不做。
她只管做自己高高在上的贵女，才不想手上沾满鲜血。
将事情交代了一遍，努尔哈赤也不气反笑：“这样送上门来的，也是愚蠢到家，三祖家也是没人了。”
索长阿和龙敦一死，建州城里势必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种宵小之辈，连给他们夫妻提鞋都不配。
“让额亦都去吧。”在抚顺收了刀，这会儿让他散散火气。
他提都没提衮代，压根没把这个人看在眼里，不过佟子衿还是点了一句，她说她将人放了，毕竟是一大一小两条命。
听罢他“嗯”了一声，又没了后文。
这个人真是又冷血又热血的。
怎么也是他血缘上的姑姥姥，多问一嘴，她又不至于乱吃飞醋。
见她目光歪缠，努尔哈赤也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歪了歪身子，将其搂在怀里：“额娘
去世得早，我和舒尔哈齐从小在外祖父家长大，他被擒的时候，我才十几岁。”
“当时的我二话没说，直接跪下来求李成梁，求他收留我们兄弟做家奴。”
“青青，你会讨厌这样的我么？”
佟子矜脑子转了转，心道这人命挺苦的，但又不得不承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如果当时没有求李成梁，亦不会有今天的努尔哈赤。
“那我问你，当时在辽东，如果李成梁杀了我们母子，你会替我们报仇雪恨嘛？”
努尔哈赤眼神一冷，眸子黑白分明：“会，但是……”
“但是你要蛰伏很多年，才能拥有报仇的实力。”她反手摸上他的脸，细碎的胡茬有些硬，英雄少年多是如此，这才有了莫欺少年穷的话本。
不过他现在大小也算个首领，虽然明朝廷没看在眼里，历史都会将这一段记载下来。
正所谓，黑与白，是与非，都由掌权者说了算。
是美化一个人，还是丑化一个人，历史都任由强者打扮。
“建州女真统一成一块铁板也好，本就是同一民族，上下拧成一股绳，既不会叫朝廷看轻，也不至于叫蒙古骑兵欺负了去。”
□□杀这种事，蒙古人做得也很绝。
“统一建州之后也更方便搞生产，渔猎还是游牧，都不如种地靠谱。”放眼封建社会，要么出仕要么种地，只有这两样最有前途。
“你可以的，我看好你！”
佟子衿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不软不弹还有点渣，但是手感很好，拍两下也不会还手。
兜兜转转聊了半天，人都睡着了，她也没想起来问，聊这些和衮代有什么关系？
——看来真的是没存在感。
她可以被忽视，但是传在外头的流言蜚语不能，尤其在努尔哈赤着手统一建州开始。
主要是百姓愚昧，听风就是雨，已经传出了“建州城主冷血无情，连自己的女子和孩子也不放过，虎毒还不食子，他简直是嗜杀成性啊！”
这话对于管制建州百姓有威
慑力，但同时也会起到劝退作用。
如果努尔哈赤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杀，那么行军打仗的弟兄们、归顺建州女真的部落首领，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这话飘进大伙儿的耳朵里，皆皱了皱眉头。
孩子不是兄长的，他们都知道，但是百姓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他们不敢胡乱解释，唯恐越描越黑。
额亦都抬了抬佩刀：“谁说的，我去杀了他！”这人越来越莽，一言不合就开杀。
舒尔哈齐拦了拦他，脸色也不大好看。
只有佟养性，翘着二郎腿，一口一个蛋挞的往嘴里扔，好像和他没关系似的。
安费扬古看不惯，斜楞着眼神瞧他，一脸敢怒不敢告状的样子。
桌上的一盘蛋挞都是新烤出来的，香香脆脆都带着股奶香味儿，平日里小堂姐老是拘着他不能吃太多，这会儿上了一盘，是给大家一块分享的。
他们吃不下去，自己正好捡漏。
也别糟蹋了食物。
美滋滋地吃光了一盘，佟养性起身抻了个懒腰，没一会儿又瘫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问道：“你们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好脾气的舒尔哈齐也不高兴了，大伙儿都在出谋划策，他不来帮忙反而捣乱，怎么也说不过去。
“就是有个女的，踩到神仙的巨大脚印，后来怀孕的故事，你们没听说过吗？”
“没有！”额亦都甩了两个字，脸色更加阴沉。
“这时候你还有闲心讲故事，要不是你姐……”费英东嘴上每个把门的，提起佟子衿来，也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一看佟养性横眉瞪目，当时就偃了旗息了鼓，恨不得缩到一旁装孙子。
事也不是佟子衿惹出来的，怎么能往她身上推呢！
舒尔哈齐拦了拦，想当个和事佬，心里一琢磨佟养性的话，瞬间明白过来：“衮代连脚印都没踩着，狗屁的虎毒不食子！”
不等他们运作起来，外头的流言已经渐渐转了风向，从努尔哈赤手刃妻儿，变成了有一女子在山上踩了神仙的巨大脚印，怀上一子
后，将其献给了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认为这是天降祥瑞，来帮助建州女真完成统一大业，果断收入府中，像菩萨似的供着。
“那孩子呢？”努尔哈赤哑着声音问。
只见佟子衿温柔柔地拍了拍肚皮：“他来了呀！”
代善宝贝啊，你带着建州人民的期望出生，姑且委屈委屈当个祥瑞，帮你阿玛解决一下流言蜚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刺槐 6瓶；莫言青云40瓶，我会继续努力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