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为了远离谢至柔的势力，穆怀霜托关系出了海，当船员。

    她的长相有几分男人的英气，女扮男装一糊弄，遇事能躲则躲，竟也混得风平浪静，但现在一时冲动暴露了自己，这份工作就算是到头了。

    从前在北京城里，商潜相识相交的，大都是些矜贵娇气的淑女名媛，哪见过这样的女人？半个月后，船到码头，穆怀霜随商潜上岸，两人在异国他乡过起了同居生活。

    商潜逐渐了解她的身世。

    她的母亲，穆凤晚，察哈尔督军谢至柔的正妻，原是艳绝八大胡同的花魁，虽然沦落风尘，但凭着天人之资，一夜露水便彻底俘获了当时谢团长的心。

    穆凤晚被谢至柔娶回家，过门不到八个月，生了个大胖妞。

    谢至柔沙场上杀伐果决，家务事却优柔寡断，见到婴儿白胖如藕段的胳膊腿儿，不仅没有丝毫喜悦，反而阴着脸琢磨了好几天。

    “只可惜，”年轻的谢至柔冷漠地想，“这么漂亮的孩子，却不是我的种。”

    越琢磨，疑心越上层楼，“不仅不是我的，甚至不知是哪个仇家对手的。”

    是了，穆凤晚这样的女人，能睡到她的都不是普通人。世界这么小，在这独一无二的花魁肚子里，谁知道播下了哪个英雄豪杰的种？谢至柔眼里揉不得沙子，更不可能做谁的便宜爹。

    最终，他狠下心肠，不顾妻子的苦苦哀求，硬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婴送到了关外的九峰岭。

    九峰岭是个土匪山头，大当家叫赵二麻子，落草前是谢至柔的换帖兄弟，落草后跟谢至柔军匪勾结，干些打家劫舍和贩卖烟土的营生。

    赵二麻子是诨名，本名赵霜。大当家作为群匪之首，忙时跃马提枪做拦路强梁，闲时乔装打扮去品茶听曲，是个粗中有细、品位高雅的土匪。

    收养穆怀霜那年，赵当家不过二十出头。

    在穆怀霜模糊的印象中，爹爹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逗她笑时露出整齐的白牙，眼睛像星星，会发光。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上没有麻子。

    赵当家没有压寨夫人，九峰岭上下都知道当家的不近女色，但没有女人就不能生孩子，偏偏没孩子的人最盼有孩子。所以，接到这个从天而降的宝贝闺女，赵当家心疼得抓心挠肝，恨不能截客断人时都把她揣在胸口。

    女婴健硕异常，食量能吸干一头奶牛，赵当家给她起了个乳名——熊妞，雇了三个奶妈轮流喂养。奶妈是雇来的，不是抢来的，为啥？抢来的一怕吓得回了奶，二怕给孩子喂毒奶。

    赵当家就是这么心细如发的一个人。

    因一晚上要吃四五次夜奶，熊妞只能跟着奶妈睡，赵当家放心不下，夜间起来检查好几回。要是熊妞偶尔生病，他就担心得整夜整夜闭不上眼，有回熊妞发烧，烧抽了，他也急得两眼一黑，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总之，熊妞三岁之前，赵当家没睡过一个好觉，无怨无悔，当了三年便宜爹不说，还差点把自己搞成神经衰弱。

    等熊妞大了点，赵当家便时常带她去县城玩，买糖人、听戏捧角儿、推牌听曲儿，除了倚翠楼不能去，没有不去的地方。跟宝贝闺女出门，赵当家打扮得光彩照人，西装革履文明棍，浑身匪气掖得严严实实，怎么看都是个斯文英俊的摩登先生。

    路过倚翠楼门口，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冲他招手，娇声娇气地喊：“霜爷！您最近怎么不来啦？我们杏枝儿想您想得紧呢！”

    “带孩子呢！没空！让他找别人吧！”赵当家牵着熊妞，头也不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