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她又不是做慈善的
“我都明白，这次回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等我们这把老骨头都安稳下来就给你写信，你可不能和我们断了联系，以后有机会你和孩子们去首都了，也要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周夫人握着赵家之的手，慈爱地拍了拍。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咱们心里清楚就好，你说是不是？”
赵家之怔愣片刻，展颜一笑。
“您说的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和孩子们上门叨扰。”
中午吃饭是在赵家之家里吃的，赵家之做饭的手艺不行，宋宝全叫了他媳妇儿，赵家之叫着杨柳和林卫君，她们掌厨，赵家之和宋宝全陪着人在客厅里说话。
还叫上了闻殊澜和许月亮两个人作陪。
闻殊澜不用说，许月亮是赵家之的那一点点私心了。
吃过饭，礼微澜拉着闻殊澜、林卫君和许月亮三个人聊了一会，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走的时候单独又和赵家之说了句话。
“赵书记，读书很重要，教育不可废，只有一个扫盲班是不够的。”
赵家之应了一声，把人送走了，自己又琢磨了几天，才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但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匪夷所思。
高考没了，上大学变成了一件拼运气拼人脉拼关系的事儿，礼校长口中的教育真的有机会吗？
她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又想到了周老他们，咬了咬牙，骑着自行车去了关各庄。
关各庄没宋王庄这么大，但一直都井井有条，关绍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在外见过世面，虽然没赵家之这么能折腾，但关各庄的情况也比很多村子要好上几分。
赵家之去的是关绍家，他媳妇也在，三个人坐一块吃了顿晌饭。
“你怎么会想到联合办小学？”
关绍抿了一口酒，还是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超前了，当初扫盲班还是自己先提的呢！
“有件事可能还没传开，我们大队小木屋那五位老人已经回首都了。”
赵家之知道，办学说起来容易，但风险很高，自己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关绍不会同意的。
横竖人已经走了，还是李直亲自带人接走的，就算传开了也没所谓，赵家之并不担心自己说出去会引来不怀好意。
关绍果然皱起了眉头，有点不确定赵家之说这个的意图。
“来接他们的人里有一位是首都大学的校长，是他提醒我‘教育不可荒废’。”
赵家之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关书记，你应该明白的，那些人当初为什么会被送下来，现在他们能平安回去，还是李直带人接回去的，有些风向开始变了。”
太大的变化一两年不会有，但小变化是不少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足够了。
“这件事我要再考虑考虑，下个月公社开会前，我给你答复。”
关绍沉默了好一会，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只能推脱。
赵家之也不急，点头之后转移了话题。
她本来也没指望一次就说服关绍，事关重大，且不说政策和风向，就说办学资质和资金，她现在都没多少谱儿。
她可以自己出钱，有塑料厂的分红在，她完全拿得出这笔钱。
可办联合村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没道理让她自己出钱办吧，她又不是做慈善的！
村里渐渐有人发现小木屋没人了，联想到之前村里来的两辆小汽车，众人心里有了猜测，只是一时半会地没得个准信，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能问的，便都沉默不语。
距离下个月公社开会还有二十多天，赵家之自己琢磨着建立村小的事儿，并没有泰国依赖关绍，能合作最好，不能合作她也得有预选方案。
临近月底的时候，之前的大学通知书到了，这次宋王庄拿到推荐名额的一个是知青，还有一个人是雒梨。
雒英子当初把赵家之的话听进去了，之后虽然还是让雒梨干活，却不会拦着她看书了。
雒梨也争气，干完家里的活就拿着自己的课本去找林卫君和许月亮，原本已经有些遗忘的知识得到了巩固，她本来就聪明，能从一堆知青里脱颖而出不奇怪。
寄来的通知书有三封，除了录取雒梨的海大和录取那个知青的海省师范大学之外，还有一封来自首都大学，寄给许月亮的。
许月亮不负众望，倒是周建平有点难过。
两个人还属于新婚燕尔阶段，感情深厚着呢，突然间，两口子就要异地分居了，不难过才有问题。
许月亮家，从收到通知书开始，许月亮就一直高兴得不行，哼着之前闻殊澜经常吹的曲子，轻快地收拾着自己要带走的行李。
周建平下工回来，有一点点心塞。
“这么高兴？”
他没发现，自己说话酸溜溜的，跟喝了老陈醋似的。
“当然啦，那可是首都大学哎！”
许月亮面露向往，那可是自清末民初建校开始就走在学术前端的名校，多少人想去都不一定能去成的，她现在拿到通知书了！
“还是要多谢赵书记，那天她本可以不叫我去吃饭的。”
许月亮现在对赵家之的崇拜已经完全抵达了一个极端，在她心里，和神也没多少区别了。
周建平叹气，他早知道的，许月亮对读书和研究相当热忱，当初两个人谈未来规划的时候，她就说过的，有机会她一定要去读大学。
没有机会的话，她可以跟随周建平做一个安于现状随波逐流的人，但如果有机会，她希望周建平能和她一起共同进步共同发展，而不是天各一方，维持着一段没有话题的婚姻。
怎么就脑子一抽答应了呢！
周建平心乱如麻，他本就知道的，他和许月亮的人生追求从来就不一样，欣赏和喜欢不能维持两个人的感情生活，精神交流也很重要。
后悔已经来不及，证也打了，睡也睡了，他是占便宜的那个，不能不讲理。
“你不开心？”
许月亮后知后觉，心里的激动兴奋也少少褪去了一些。
“没有，我怎么会，我媳妇儿都进首都大学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周建平搓了搓脸，又上前抱抱她。
“什么时候走，我好提前去开介绍信买火车票送你过去。”
许月亮还是觉得他不对劲，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来，将信将疑地顺着他的话，说了一下自己开学的时间，又开始叮嘱家里的事儿。
“我走以后逢年过节的，你记得备份礼物送到赵书记那儿，赵书记家有什么事你听着点，多帮帮忙，她一个人带着八个孩子呢，哪儿忙得过来！”
这些不用许月亮说，周建平也心里有数，但媳妇想说，他就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离村里那些大闺女小媳妇远点，卫君可答应帮我看着你了，要是卫君写信说你不老实，我让赵书记骂你！还有那个庄思莹，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之前看上你了你才着急结婚的！”
周建平：……到底是谁给他媳妇儿告状了？
闻殊澜：啊啾~
“你感冒了？”
吃着饭呢，闻殊澜一个喷嚏，把林卫君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就要去给他拿药。
“没事，估计家之姐念叨我呢，坐着吃饭吧！”
闻殊澜拦了一下，揉了揉鼻子。
“许老师要走，以后扫盲班就你自己了，要不要把时间改一改？”
扫盲班不打算再招老师，以后就只有林卫君一个人上课，要管那么多猴孩子，他有点担心。
“先试试呗，不行再改。我觉得家之姐说得对，教育不可能一直荒废，国家需要人才，人才从哪儿来，当然是这些孩子们了，能让他们多学点东西才是正经事。”
说到正事儿，林卫君也叹了口气，纠结地看着闻殊澜。
“你后悔吗？要不是我，你也能去首都大学的。”
礼微澜当初准备直接带走闻殊澜的，只是因为当初和知青办那边的协议，他不太好抽身，哪怕有傅清帮忙也不行。
闻殊澜礼貌拒绝，赵家之不说话，礼微澜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看好就把人绑走把，再说许月亮也不差，准确来说是和闻殊澜不相上下，只是侧重的不一样，而闻殊澜侧重的正是礼微澜喜欢也擅长的。
云筝事后还吐槽过，闻殊澜就是个妥妥的恋爱脑，为了对象不管不顾的。
也就是闻殊澜不知道这个评价就是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还没到终点就说后悔，为时尚早。”
闻殊澜不怎么在意，首都大学固然好，但他大概能听出来，礼校长是打算让他去做学术的，他对学术的兴趣一般，对经商倒是有点兴趣。
赵家之抽空去了一趟雒英子家，雒梨的通知书下来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去一趟。
雒梨一如既往在家忙着收拾家务脚不沾地的，雒英子不时帮个忙。
王二毛在哄着儿子写字，小家伙也在扫盲班上课，只是上课的时候属于老师最不喜欢的那类学生，调皮捣蛋，没他不干的，许月亮和林卫君都头疼得厉害，也就闻殊澜之前还能压一压他。
“你咋来了？”
雒英子拍拍手上的灰，愣了一下。
“梨子要去上大学了，我这个当姨的不该来？”
赵家之白了她一眼，看着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都雒梨，心里一个咯噔，拽着雒英子出了门。
“咋回事？梨子看着咋不高兴？”
雒英子讷讷不言，眼神乱飘。
赵家之心里那股子不安越发清晰，眼睛也眯了起来。
“雒英子，你可别犯蠢！”
她想起来上回关各庄也有个知青通过了考核，拿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却卖给了另一个知青，卖了三百多块钱！
宋王庄没这样的事儿，宋王庄的知青向来没这样的歪歪心思，有这样心思的也不敢这么干。
她倒是没想到，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傻大胆！
“哎呀家之……梨子一个姑娘家……”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赵家之吃人的眼神下咽回去不敢再说了。
“雒英子，你还想和我处，梨子的通知书你就别打歪主意，你要不想和我处，我以后也不会再管你们家的事儿，咱俩就当不认识。”
赵家之快气死了，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才没吵起来。
“冒名顶替，轻的开除，重的劳改，你自己琢磨，仨学校什么时候开学我心里门儿清，你自己看着办！”
她没再多说，冷着脸走了。
回到家她是越想越气，又看着一家子闹腾的孩子，直接把孩子都叫一起了。
“既然都在，我问你们个事儿。”
余利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仰头看着她。
“妈，你又咋了，咱家谁惹你了？”
赵家之噎了一下，倒是冷静了不少。
“宋余利，我问你，你姐她们以后不嫁人了你和弟弟们应该怎么办？”
宋王庄有宋王庄的保守愚昧，重男轻女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了上千年。
她之前从不觉得这样的思想有什么问题，是云筝一点一点告诉她，女孩子的世界可以有多辽阔，而不是囿于一亩三分地，等着嫁人生孩子。
她原本并没有太过切实的感受，哪怕赵小枣当初对巧儿那么狠毒，她也觉得这样的人少找。
可今天，雒英子让她看清了现实，哪怕雒梨是宋王庄第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学生，因为她是闺女，因为她有个弟弟，那张通知书就变成了蝇头小利！
她一路往回走，心里翻来覆去都是后悔，云筝当初说过的，雒英子原本和王二毛没有孩子，只有雒梨一个，雒梨虽然在外地工作，却对两个人十分孝敬。
现在，因为她的插手，一切都变了，她就不该插手！
“妈，你咋想起问这个了？结不结婚不都一样吗？”
宋余利那口气喘匀了，站直了身子满是不解。
“咋了？有人不开眼给大姐介绍对象了？谁介绍的，我和余刻去打听一下，人品不行的，咱不要啊，大姐可受不了这个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