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回信
按说这事儿初二那天就该和赵家之说得，只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宋刘氏就没顾上。
现在不一样了，不管结果如何，宋清平的事儿都算了了，她也该想想老大那边怎么处置。
同时，这两天她除了考虑宋清平的事儿，其实也在考虑怎么处理宋清年这边的关系。
赵家之倒是没和宋刘氏说过东北那边的收入和消费情况，但宋刘氏不是傻子，她已经活了五十多年，什么样的世道没见过，她是不识字不懂之乎者也，可她知道什么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就是，东北是新夏国的希望，是全国人民的老大哥，宋清年一家子去老大哥家生活，不可能一年连十块钱都省不下来。
那为什么宋清年没有老老实实每年按时把这十块钱的养老钱寄回来呢？
宋刘氏之前不愿意深想，在没有宋清年消息的那几年，她权当自己没这个儿子，每天乐呵呵的，打儿子帮儿媳看孙子孙女。
当宋清年来信之后，作为母亲，她是欣喜的，欣喜儿子平安无事，欣喜一双孙子孙女平安如意，甚至欣喜时隔多年，老大家竟然又要添丁。
这种欣喜在试图和小儿媳聊一下却被拒绝之后荡然无存。
宋刘氏怨赵家之吗？
当然怨，只是怨气存在的时间很少，少到赵家之都没察觉到就悄然而逝。
宋刘氏也是当过儿媳妇的人，她太懂得赵家之在逃避什么，也深知这孩子脾气一如既往，她大可以眉开眼笑说些好听的自己乐意听的话哄哄自己，赵家之没有。
赵家之平淡如水跟她说这事儿做儿媳妇的不合适说。
宋刘氏知道，赵家之看出了老大一家的龌龊心思，她不会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去走这一趟伤心之旅，同样的，若是自个儿真去了东北，再想回来就不容易了。
明明老三也识字，虽说识字不多，给老大写封回信还是没问题的，宋刘氏为何选赵家之写，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要和老大说什么，我都告诉你，我对老大家什么想法，我也告诉你，我是你婆婆不假，我不会像张嫂那样，踩着你们去讨好另一个儿子。
能做到的份儿上，我做到了，那么作为儿媳妇，也希望你别做那没良心的事儿。
赵家之没想这么多，婆婆叫她写信她就写。
冬日午后的阳光还算暖和，孩子们都睡了，宋清安去大队了，婆媳俩坐在桌上前，摊开了宋清安从大队拿回来的信纸，钢笔也是大队的。
没法子，纸不算贵，但现在买支好点儿的正经钢笔还是不便宜。
家里也没人用，就写个回信特意花两块钱买支钢笔，婆媳俩都没这个冤大头心思。
宋刘氏说话没什么章程，想到什么说什么，赵家之也没学过怎么写信，就是学着宋清年寄回来的信的格式写。
开头是宋刘氏说的，我儿清年，见信如晤。
哦，前四个字是宋刘氏说得，后四个字是照着宋清年的信抄的。
当初给宋刘氏读信的时候，晤字还是赵家之临时抱佛脚找云筝问的，宋清年的信显然也是找人代笔，只是代笔的人学识不错，写得还挺文艺，赵家之看得莫名其妙，更别说宋刘氏了。
最后是云筝帮着翻译，赵家之负责转述，才让宋刘氏知道了老大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赵家之没有写得很文艺的想法，她又听不懂更不理解意思，总不能让云筝翻译一句她写一句吧，宋清年以为自己是谁，他配吗？
所以除了开头结尾照抄原信且在云筝的指点下做了合乎身份的修改，其他内容就是把宋刘氏的话原封不动地写上去。
乱就乱呗，又不是她赵家之看，乱也是宋清年乱！
如此一来，宋清年的信也就两页半，宋刘氏寄回去的信反倒有十五六页，折叠之后厚厚一叠。
赵家之又念了一遍，问宋刘氏有没有要修改或补充删减的，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把信件好好地叠好，准备出门去寄掉。
“家之，这十块钱你夹进信里吧。”
宋刘氏拦了一下，将信封里的五块钱抽出来后，连带着信封和十块钱一起递给了赵家之。
这事儿信里没说，赵家之怔了两秒也没拒绝，只是提了一嘴，要不要在心里和大哥说清楚。
宋刘氏摇头：“随他怎么想，他有良心自会惦记，他没良心说了也是浪费纸墨。”
赵家之有心想劝，张嘴之后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就当初闹成那个样子，宋清年哪儿像有良心的样子？算了，还是不劝了，糟心玩意儿！
六十年代的邮政环境不比后世，这封信放在后世，至慢七天也就到了，毕竟只是从莱县寄到奉天而已。
但在六十年代，这封信在路上辗转漂泊了二十多天，才总算完好无损地到了宋清年手里。
宋清年很想自己看看，但他认字少，四舍五入就是个文盲，根本看不懂。
所以，他去找了当初帮忙代笔的工友，请他帮忙再念一念。
信封一打开，连着信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张眼熟的大团结。
工友把钱给他，让他拿好了，这才读信。
宋刘氏的意思很简单，知道你即将添丁，我挺高兴的，你是当人家男人的，咱家和李如菊的娘家也沾亲带故的，你好好照顾她，别欺负她。
孙子孙女上学了？这是好事儿，以后有文化的人会越来越多，你可得努力挣钱供养他们读书识字，别不舍得那俩钱就不让他们念书，以后他们长大了少不得埋怨你。
这过了年就要春种了，我岁数也大了，从莱县去奉天得多久啊，也不知道你当初走了多久，唉，这都几年了才第一回收到你的信，我可不敢去，我在路上丢了可咋整啊！
宋刘氏说得时候可能不觉得，赵家之写得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轮到工友读给宋清年听的时候，俩老爷们都觉得这段话阴阳怪气的。
尤其工友，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好几眼宋清年，心里默默决定以后离宋清年远一点儿。
都来奉天四五年了，居然是第一次给老家的老母亲写信，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宋清年有苦难言，却也没太在意，他还在想，后边的内容会不会峰回路转，写了他娘啥时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