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赵小枣难产
正月十九，一大早上，天上就开始飘小雪。
眼看着就要惊蛰了，这时候飘雪，咋看咋不对劲。
赵家之心头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
傍晚时分，赵家之灭了灶里的火，又拉开了锅盖，水蒸气氤氲了她一脸，模糊了视线。
宋清平就是这个时候跑进来的，气喘吁吁，一句“老三呢”，他硬是喘得像要断了气才说完整。
赵家之惊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安子中午说月季镇那边有个活儿，估计要连着干四五天，干完前他就不回了。咋了二哥？”
“你、你二嫂她、她生了！”
宋清平掐着腰脸色难看，摆了摆手：“老三不在，我去找旁人。”
“找人干啥？二嫂咋了？”
赵家之心头狂跳，也顾不上自己刚做好晚饭，随手带上了厨房的门，紧跟在宋清平身后，不安问道。
“你别跟着去了，你二嫂难产大出血，家里乱着呢，你去了再冲撞你，我没法儿和老三交待！”
说着话的功夫，俩人一前一后地到了门口，宋清平一个利索地转身，带上了街门，在赵家之微微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前，先一步把街门从外头扣上了。
赵家之哭笑不得，却又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忧，在门口站了得有十分钟左右，听着门口有说话的动静，便出声喊道：“门口是二毛嫂子不？”
作为宋王庄的新媳妇儿，她认识的人不多，赶牛车的王二毛和他媳妇儿算是俩。
王二毛媳妇儿的声音还挺有特点，她是赵家之知道的，唯一一个说话粗声粗气，和爷们一样的女人。
所以听到门外的动静时，赵家之没咋多想就问出了口。
“安子家的？你咋让人给扣家里了？”
一分钟后，王二毛媳妇儿到了门前，很快替赵家之开了门。
“嫂子，咱俩边走边说吧，二毛大哥和牛车在家不？”
赵家之紧张得不行，她问了云筝，像赵小枣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云筝给出的法子就是去医院找大夫。
问题就在于，整个的茉莉镇都没有正经医院，只有一个卫生所，所里有没有人还是两说，这眼看着天可就黑了！
“咋回事？你哪儿不好受还是你家安子出啥事儿了？”
王二毛媳妇儿是个还算爽利的女人，步子迈得大，个子也高。
在这个男人平均身高都在一米七左右的时代，她大概得有一米七二三的样子。
“安子他二嫂说是生孩子难产，我琢磨着能不能让二毛大哥赶车把她送镇上卫生所去？咱在村里缺医少药的……”
虽说村里有那么个赤脚医生，可有云筝提醒在前，赵家之不敢指望赤脚医生。
云筝说了，难产大出血不及时治疗是会死人的，而村里看似啥病都能治的赤脚大夫真不能解决难产的事儿。
赵家之忧心忡忡，她知道云筝没说完的话是啥意思。
赤脚大夫治不了难产大出血，镇上的卫生所也不一定能治。
但总得试试不是？村里的条件摆在这儿了，宋王庄离茉莉镇是不远，可要说去莱县，那就远了去了！
别说牛车了，就是骑自行车去莱县，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到的。
赵家之心里的着急无措，王二毛媳妇儿体会不到多少。
但王二毛媳妇儿知道一件事，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难产加大出血，那就是一只脚在鬼门关落了地，另一只脚就差个脚后跟就彻底进了鬼门关。
所以王二毛媳妇儿二话没说，走得更快了。
“安子家的，你先过去让你婆婆他们准备着，我这就回去套车！”
听意思，这趟车是她要亲自赶了。
赵家之顾不上深想她能不能行，转头去了宋清平家。
街门大开着，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低低绰绰的哭喊声，声音不大，也不刺耳，却让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生孩子这么可怕吗？
下意识地摸着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赵家之心头笼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她要这个孩子真的是对的吗？
这个问题不过是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彻底成了被她抛弃的存在。
这年头结婚生孩子不是人之常情吗？大部分都女人不都是过这样的日子？
等进了屋，赵小枣苦的声音更大了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着腥气的铁锈味儿。
赵家之知道，这是血的味道。
撩开里屋的门帘，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云筝的描述里，女人生孩子确实不太体面干净，可里屋现在也太乱了点儿！
炕上、地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是弄撒了水和血混到了一起，还是只有血，总之地上本该夯实的泥这会儿已经泡成了一小滩泥泞，炕上的赵小枣更是脸色苍白如纸。
她也看到了赵小枣现在的状况，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行，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孩子卡在半道儿上了，她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张憋得青紫的皱巴巴的小脸而已。
除了婆婆宋刘氏之外，屋里还有一个赵家之不认识，年纪很大的妇人在。
“你咋来了？”
宋刘氏一转身就看到了彻底傻眼的三儿媳妇，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忙上前想要挡住三儿媳妇的视线，不让她继续看下去。
可她忽视了自己根本没有赵家之高这件事，更忘了这会儿里屋乱糟糟的好似杀人现场。
赵家之咽了咽口水，在云筝“瞎眼一天”的警告中，强迫自己从赵小枣身上移开了视线。
“娘，我路上遇见二毛嫂子，和她说了大概情况，二毛嫂子回去套车了，您看咱们收拾点啥儿给二嫂带着去卫生所？”
“你二嫂这情况去不了卫生所的。”
宋刘氏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孩子生下来也好，没露头也行，要搬动她都没事，你也看见了，那孩子卡在那儿了，谁敢搬动她？”
那确实没人敢，一个搞不好，那就是一尸两命。
到时候赵小枣的娘家讲道理还好说，两家人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聊。
若是那家人不讲道理，以后的麻烦事儿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