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静默数秒。
客厅一下子变得极静，几乎能听见针落。
余逸飞怔住片刻，继而笑道：“为啥？你以前不是很支持我吗。”
他小时候经常溜去戚思谨的病房。但由于对方身体虚弱，只能待床上玩儿玩具。后来他腻了，又迷上视频里的偶像，便拉着对方天天一块看。
那个时候，戚思谨显然也很入迷。
“因为我以前不了解。”戚思谨道，“但是小逸，娱乐圈要比你想象的辛苦复杂得多，我不想你进去受苦。”
“唔。”余逸飞抱臂陷入沉思。
戚思谨：“小逸？”
“我在整理思路。”
片刻后，余逸飞重新抬头：“阿谨。在你回来以前，我也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就像你说的，会很辛苦。可能费半天工夫只是白忙活一场。我不想拖累老爸，所以想就这么算了。”
“不过——”他眼中闪烁微光，“老爸说让我尽管去做喜欢的事，我不想辜负他的期待。”
“那天也是在这地方。”余逸飞退后几步，比划了一下客厅，“我跟他保证过，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他直言：“我必须参加选秀。”
话落以后，戚思谨没有立即回应。仅仅是皱了下眉。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余逸飞上前勾过竹马肩膀，“没关系，有你跟老爸当后盾，我遇见什么都给它冲烂咯！”
他比了个握拳冲刺的手势。
“所以，你能支持我吗。”
戚思谨无言片刻，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好。”
“嘿嘿。”余逸飞额头去蹭戚思谨肩膀，“你最好了！”
戚思谨身体不自然僵硬了一下，低头看向揽住自己的手掌。左手缓缓抬起，但下一秒对方就松开了他。
“对了，今天我录了面试视频。你帮我参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
余逸飞自顾自翻手机去了。
戚思谨手悬在半空。几秒后落下，紧紧扣住自己的肩膀。
数条视频其实都大同小异。无非是自我介绍改了台词，或者表演时出错率更少。
“这个没有出错，”余逸飞指着手机，“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是表情不对？”
“这一个高音稳住了。但后边舞蹈放炮，你看，在划水。”
余逸飞看着自己的视频都不觉要笑出来，“真傻。”
而从头到尾，戚思谨一直端着手机认真看。没发表任何言论。
余逸飞肩膀拱了拱对方：“你意下如何？高材生。”
戚思谨：“……都很好看。”
余逸飞：“选一个呢。”
“很难。”戚思谨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可以的话想全部保存。
余逸飞从竹马手中抽出手机。
戚思谨：“啊、”
“抱歉，你看不太出来区别吧。”
余逸飞一直觉得戚思谨很厉害，总感觉什么都会。但现在想想，他忽略了对方完全没接触过歌舞。甚至因学业繁忙，长大后连娱乐节目都看得少。
他有些泄气：“今天朋友帮我录的时候也说不错。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戚思谨掌心空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少顷，抬起眼：“小逸压力很大吗。”
余逸飞：“咦？”
“这首歌，跟小逸平常的风格不太搭。”戚思谨道，“所以你才会不习惯。”
“不过在我看来，很完美。”
“你说动作出错，但其实很娴熟的连接过去。像是原有的编舞。”
“舞蹈动作这么激烈，气息却还是很稳。哪怕就这么上台，小逸也绝对是最厉害的一个。”
“区区一个线上面试，会有什么问题？”
说这番话的时候，戚思谨的语气依然平淡。就跟刚才说明考核通过一样，仅仅是在陈述事实。
也因此，让人觉得无比真实。
余逸飞被夸得一愣一愣的，不由揉了揉鼻子。
“是、是吗。”他叉腰望天，“我有这么好？”
戚思谨：“很好。”
余逸飞：“我觉得不行，只是因为压力太大。其实表现得很不错？”
戚思谨：“嗯。”
余逸飞就这么原地站了一会儿，忽而道：“好！”
他蹲身打开背包，找出朋友帮忙写好的稿子，递给戚思谨。
“那我按这个再录一遍自我介绍。”
戚思谨看着上边的文字：“照这个念？”
“不错吧？”余逸飞笑，“听说现在就流行网络段子。我刚才地铁上已经背好了。”
戚思谨从头扫到尾：“这个，不太像你会说的话。”
“那是，”余逸飞道，“这些段子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戚思谨没再说什么，合上稿子。余逸飞把手机递过去，确认好位置后跑去落地窗前站着。
余逸飞：“把我拍帅点儿！”
戚思谨视线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在短暂的模糊后镜头聚焦，显现出少年俊朗的容貌。
对方似乎已习惯面对镜头。或者说面对镜头完全不发怵。
比了个手势后开始诵念台词。
“老师们好，我叫余逸飞，今年17岁。首先自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手背，这是我的脚背。”
他抬了抬腿，对镜头邪魅一笑，“而你，是我的宝贝——哈哈、开个玩笑……”
“小逸。”一直沉默的戚思谨忽然出声打断。
修长的五指横握机身，漆黑的眼眸依然注视着屏幕。
“太僵硬了。”
余逸飞一顿。这回换左边嘴角抽起：“而你，是我的宝贝。”
“……”
戚思谨闭了闭眼，“必须要这么说？”
余逸飞：“不好笑吗。”
与其说是好笑。
戚思谨：“我不想看见你像个小丑。”
余逸飞倒吸一口凉气。
“自我介绍是展示优点的地方。”戚思谨重新举起手机。
“小逸的优点是笑容。我喜——”
不。
他改了口。
“像平常那样就好。小逸，你想怎么说？”
“我？”余逸飞看着镜头，“但我按自己想法说会不会太空了。”
“你想当偶像，”戚思谨问，“是为了背这些东西吗。”
余逸飞：“当然不是！”
戚思谨没有继续说下去。
余逸飞明白了好友的意思，不由苦笑：“你说得对。”
由于压力太大，他太过吹毛求疵了。才艺表演是，自我介绍也是。
为提高成功率，甚至不惜扮演完全不适合的角色。
但如果连自己都不能保持本心，还怎么成为理想中的偶像？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偶像应当是“太阳”般的存在。
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只要抬头就能望见。
仰着头，不停向前走，向上走。无论路途再遥远再艰险，也能身心温暖，坚持下去。
因为有“太阳”同在。
而现在，他连这点儿小障碍都不能克服，岂不是本末倒置？
余逸飞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双手啪地一下拍向脸颊，让自己恢复清醒。
“好了。”
他重新面向镜头，咧开笑容。由于刚才力道太重，脸还有些泛红。
“我叫余逸飞。”
他又一次开始自我介绍。这一回，完全按照自己想法。
基本情况介绍过后，便是这次参加选秀的理由。
“此次报名参加‘青春新定义’……”
他顿了顿，坚定道：“是因为，我想要成为‘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给人类带来火种，从此世界不再沉睡。”
“我想要带来光和热。”
视频当天录完就发过去了。
为免自己后悔。
虽然，在摁下发送键后，余逸飞立马就后悔了。
他揪着头发在沙发上滚：“我是不是太自大了。是不是该委婉点儿？面试官看了不会觉得我脑子有病吧？！”
此时外卖已经送到。比萨盒在茶几上摊开着，只剩下寥寥几片。
戚思谨在旁边默默看着。直到余逸飞滚累了停下才道：“小逸，没问题的。”
“阿谨！”
余逸飞扑过去抱住戚思谨。头发蹭在对方腰间，手臂牢牢锢住腰际。
戚思谨并没有躲开，反而伸手想要揽住对方。
结果对方却又倏地起身，双手指天：“能量汲取完毕。”
戚思谨手停住。
再一次错过。
余逸飞全然没注意，重新坐回沙发：“你保送能过，我面试也能过。阿谨，你可要保佑我。”
他是那种考试前会跟学霸握手的类型。
说话间，余逸飞随手捡起一片披萨。正要往嘴里放，却发现戚思谨一直盯着他，不由一愣。
接着猛地甩开披萨：“糟糕，已经吃两片，不能再吃了！”
“好险，谢谢你提醒我。”
“……”
戚思谨默默移开视线。
线上报名时长持续两个月。
在余逸飞等来结果前，戚思谨的考核结果就出来了。
不出预料考核通过，并且是第一名。这样一来就不用参加高考，可以直接保送a大医学系。
余逸飞特意把人约出来，要帮忙庆祝。上次草草吃了一次披萨实在太过草率。
于是两人现在正在ktv包厢。
余逸飞接连唱了好几首，戚思谨则默默坐在沙发上拍响铃。
“一起来啊。”唱到一半，余逸飞拽起戚思谨，“明明是来帮你庆祝，就我一个人唱怎么回事。”
戚思谨对ktv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他喜欢听余逸飞唱歌。见对方眼神鼓励，便道：“我没听过。”
歌全是余逸飞负责点的，而且都是大街小巷脍炙人口的歌。这个回答他确实没想到。
微愣后道：“那你过来。”
他拉着戚思谨坐到点歌器面前，触控笔塞进对方手里：“你喜欢什么？按提示点就行。”
说完又笑，“轻音乐也成，我教你发声。”
这个姿势，余逸飞站在戚思谨身后，膝盖压着沙发一角，上半身几乎趴在了前边人身上。
说话的时候有气呼出。戚思谨目光落在屏幕上，只觉耳朵微痒，全然没注意身后人在说什么。
“找到了！这个你肯定听过！”
余逸飞刚要摁下确认键，就被一把握住手腕。不由看过去：“怎么了？”
包厢里极暗，唯独屏幕亮着光。
戚思谨苍白的面孔映着光，几乎能看见脸庞细腻的绒毛。
他张开口，貌似想说些什么。
正这时，一串铃声响起。
此时歌早已卡断，包厢里十分安静。因此这道响铃显得十分突兀。
余逸飞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好像是我电话。”
戚思谨咽下后边的话，表情沉下。
余逸飞从背包里翻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皱眉：“奇怪，没见过的号码。”
饶是如此，依然接通了。
“你好，我是余逸飞。”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余逸飞眼睛越瞪越大。
“咦？等等、‘青春新定义’？啊，是的，你好，我是余逸飞！”
由于太过激动，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余逸飞偷偷看向一旁的戚思谨。捂住话筒，嘴型做出“过了过了”的口型。
浑身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好的，我一会儿确认邮件。”
女声：“还有一件事，关于你传来的自我介绍视频。”
余逸飞听着听着，表情变得怪异：“好，我会跟他说。”
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戚思谨：“节目组的人？”
余逸飞点头：“我海选过了，通知我去参加现场面试。”
戚思谨脸上看不出情绪：“恭喜。”
“还有件事。”
余逸飞貌似不知该如何开口。看天看地看墙壁，最后尴尬问：
“阿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参加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