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语重心长
王劲盯着谷宇，纳闷的问道，“这事左翎怎么不跟你说？”
谷宇微微一笑，“春节后去就是她跟我说的，但是前两天在江州，有朋友跟我说随时可能走，就连左翎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书记回家从不说自己工作上的事，也不愿让左翎掺合。”
王劲笑笑，“明白了，但凡到一定级别的领导对家人都是这样，不像我们小地方，有啥事家属都像广播喇叭似的满世界宣传。”
谷宇咧嘴笑了一下说，“先不说这事了，说说你吧，去林鹤乡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劲严肃起来，“真别说，以前让人去林鹤乡没人愿意去，现在好几个人盯着要去，都觉得你在那里不会时间长了。刘市长说，已经有人私底下找过他，表示愿意去。心里话，能去那里我固然高兴，我跟我媳妇说了以后，她都很开心，觉得不错，但是我也感到有压力，你和谈国林做得那么好，我要是稍有差池，就很难堪。”
谷宇宽慰道，“别想那么复杂，虽然现在的项目都进入正轨，但林鹤乡的发展还有很大的空间，很多事可以做。”
王劲点头道，“这我明白，说实话，自从咱俩开始打交道，从你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私底下我也在琢磨，该从哪些方面入手。换位思考，如果我要是个乡镇干部，我能做成啥样？我自认为不如你，所以这次去了我得沉下心，好好去磨练磨练自己。”
谷宇沉声道，“你有你的优势，在市里这么多年，接触了解的比我多，思路比我要多。这次金书记来调研的时候不是也说了嘛，打开思路，激发自己的潜能，你一定行的。”
王劲问道，“你觉得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谷宇微微笑了一下说，“大道理我就不讲了，我上任的时候，曾有人给我上了一课，至今记忆犹新。关键的几条，一是公心为上，只要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考虑就不会错；二是不为己利不求私欲，当官别想发财发财别来当官；三是洁身自好，色和财是一样的危险；四是信任和放权，相信身边的人，用好他们，保护好他们。”
王劲连连点头，赞许道，“这些话总结得太对了，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跟我说过什么，其实这些道理很简单，可是要时时刻刻做到并不容易。”
谷宇感叹道，“是啊，贵在坚持和恪守，你说那些腐败的官员难道不懂这些嘛，不是，他们讲起来可能比这还动听，头头是道的，可是缺乏最基本的一条，公心为上。”
说话间，林雅勤敲门走了进来，王劲一愣，继而笑嘻嘻的说，“林部长怎么有空前来？”
谷宇则打趣道，“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给我上课的导师。”
王劲哈哈一笑，“那请林部长今天也给我上一课。”
林雅勤调侃说，“请我喝个茶，就想让我传授啊？”
谷宇说，“宝贵经验岂是茶饭可以衡量的。”
三人重新坐定，林雅勤喝了一口茶，慢吞吞的说，“秦书记很快要去京城了。”
谷宇嘿嘿笑一笑，说，“我们正想问你呢。”
林雅勤严肃道，“我刚打你电话前得到的消息，省委组织部传来的。”她看向谷宇，“我想左翎一会会打电话给你。”
谷宇闷声道，“怎么这么突然？”
林雅勤叹息道，“上面的事我哪知道。”
王劲说，“这情况是有点反常，按说三月份才会变动，现在提前上去就透着怪异。”
林雅勤继续说，“而且我还听说，嘉东的书记潘跃成妻子的哥哥是秦书记的竞争对手，现在省里秦书记身边的人都人心惶惶的，省委组织部吴部长早就到了退休年龄，这次提出要求正式退休，不再继续留任了。”
谷宇沉思着没有说话，王劲拿出烟要递给谷宇，谷宇却摆摆手没接。
见谷宇不说话，林雅勤王劲知道他可能想着什么事，也都沉默不语。
良久，谷宇看了看两人，平缓道，“静观其变吧。”
林雅勤也觉得这种事不是他们这个级别该操心的，便说道，“明天下午常委会讨论人事任免，领导找你们谈过话了吧？”
谷宇和王劲同时点了点头。
林雅勤接着说，“鉴于春节临近，这次可能会要求你们立即到岗，谷宇那边市里会派人去做离任审计。”
谷宇平静道，“没问题，随时都可以。”
王劲看着林雅勤问道，“徐书记的秘书确定了吗？”
林雅勤回答道，“徐书记选了一个先试用一下。”
王劲刚想问是谁，谷宇的手机声响，林雅勤咧嘴笑道，“左大小姐电话吧？”
谷宇点点头，边站起来边接通，“是要告诉我你爸的事吧？”
电话那头的左翎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谷宇神秘道，“我也有我的消息渠道。”
左翎咯咯咯笑道，“你小子长本事了，我今天刚好给我妈送衣服过去，正准备走，老爸回来了，告诉我才知道的，”
谷宇严肃道，“这事应该是下午发生的事。”
左翎说，“是的，下午上面打电话来，让他下周一就去报到。”
谷宇接着问，“那是不是嘉东那位很快要来了？”
左翎确定道，“这周五就来宣布。”
谷宇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快。”
左翎也感到非常意外，“是啊，不知道什么原因，老爸啥也不说，这次是先去办公厅。”
谷宇“喔？”的一下，说，“是吗？”
左翎幽叹道，“是啊，不懂，随便吧。”
谷宇问道，“听说嘉东那位的妻哥是你老爸的竞争对手？”
左翎不以为然的说，“莫云峰，青山省委书记，潘跃成老婆莫淑敏的表哥，现在莫淑敏可高调了，高调得有点狂妄。”
谷宇苦笑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左翎鄙夷道，“小人得志，可惜得意太早了，有她哭的时候。”
两人聊了十多分钟才结束通话。
谷宇本想给何歆打个电话，想了一下还是没打。何歆对这种事向来不主动关心，从不跟她父亲打听什么。
回到房间，林雅勤和王劲都同时直愣愣的看着谷宇，期待他说点什么。
谷宇轻笑一声，“和刚才说的一样，潘跃成这周五到任，下周秦书记去京城，不过先去办公厅。”
王劲说，“那就是过渡。”
林雅勤说，“听说秦书记呼声最高。”
谷宇淡然道，“我们做好自己的，少去操心这些事吧。”
三人聊到快十一点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下午四点，河阳市委召开徐习军主政以来的第一次常委会议，共有四项议程，
一是学习上级关于三农工作的文件。农业大国，每年第一个文件都是关于三农，似乎成了惯例。
二是学习江南省三农工作贯彻实施意见。上级只说大纲，各级再细化措施予以落实。
三是讨论市发改委财政等部门联合提出的河阳市经济发展目标。
四是研究人事任免。
因议题多，会议持续了两个半小时才结束。
按照徐习军的要求，散会后林雅勤安排人员给拟提拔的干部打电话，通知第二天到组织部谈话，她自己则是亲自给谷宇打了电话。
此时谷宇正和吴世斌胡继元邝鹏飞龙小军几个人在常洛一家饭店喝酒，接到林雅勤的电话，他也没避讳饭桌上的其他人，笑说道，“老姐，有啥指示？”
林雅勤听到谷宇这边有不少人的说话声，知道是在饭桌上，平静的问道，“在哪儿潇洒呢？”
谷宇哈哈一笑，“我在常洛喝酒呢。”
林雅勤说，“你小子心够大，别人都来打听消息，你跟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关心，吃定了常委会会通过是不是？”
谷宇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说，“老姐，你觉得关心有用吗？领导们一句话的事，我关心多了显得我官迷似的，还要死掉自己不少脑细胞，不值当，爱咋样咋样呗。”
林雅勤没好气的说，“行，你牛，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到我办公室，不许迟到。”
谷宇连忙“嗯嗯”答应道，“遵命，明天早上九点半我就在您老办公室门口等候召见。”
林雅勤被逗乐了，“油腔滑调。”
挂了电话，坐在边上的吴世斌转头过来低声问，“那边开会了？”
谷宇点头回应说，“刚散会，明天上午十点找谈话。”
吴世斌听了很高兴，端起酒杯和谷宇碰了一个，两人喝了个满杯，没说什么俗气的祝贺之类的话，都在酒中。
正喝的兴头上的时候，谷宇的手机又响了，吴世斌笑着说了一句，“你可真够忙的。”
谷宇看了一下手机，吓一跳，金小岩的秘书胡敏打来的。自从上次金小岩到河阳调研认识胡敏之后，两人从来没有联系过，这个时间怎么会打电话来，疑惑的接通电话，“胡秘书，晚上好。”
胡敏说，“谷乡长，金书记请您吃完饭去家里一趟。”
谷宇纳闷的问，“金书记知道我在常洛？”
胡敏咯咯咯笑了一下说，“有人看到你车啦。”
谷宇嘿嘿一笑，“我这儿谁也不认识的，怎么可能有人认识我的车？”
胡敏笑说道，“行了，不要猜了，你们陈大书记刚到金书记办公室，他今晚本来在你吃饭的饭店有个应酬，被金书记叫回来的。”
谷宇“喔”的一下说，“这世界真小，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胡敏认真的说，“你喝酒了，一会把车停在那儿，我八点过来接你。”
谷宇道了一声谢谢后结束了通话。
看看时间离八点不到二十分钟，酒自然不能喝了，他扫视了一下大家，说，“我不能喝酒了，一会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你们继续。”
吴世斌侧脸轻声问，“金小岩？”
谷宇微微点点头。
又坐了十分钟，抓紧吃了点菜垫饱肚子，从桌上抽了一张餐巾纸，站起来告辞离开，边走边擦嘴。
胡敏很准时，八点差一分钟到的酒店门口，没下车，看到站在酒店门口的谷宇，按了一下喇叭。
谷宇拉开副驾驶车门，钻进了车内。
谷宇和胡敏只有一面之交，并不了解，路上交谈才知道，胡敏是金小岩从商业厅带过来的，原是商业厅综合处的一名主任科员，去年五一的时候刚结婚，爱人是省公安厅的一名副处长。
胡敏身高一米七二左右，虽然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也挺耐看，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身上透着书香门第的气息。
到金小岩家的时候，阿姨正在收拾餐桌，看样子金小岩应该是刚吃完晚饭。因为胡敏在场，谷宇规矩的叫了一声，“金书记好。”
金小岩笑了笑，“跟我去书房吧。胡敏，你先回去吧。”
两人在书房坐下，阿姨端来热茶后退了出去。
金小岩看谷宇脸色有点发红，“喝了多少酒？”
谷宇讪讪的笑着说，“婶，喝了三四两吧。”
金小岩笑问道，“跟吴世斌？”
谷宇如实的说，“是的，我们河阳市局刑警大队长马上要到他手下，今天几个就过来聚聚。”
金小岩关心道，“你这身体要当心点，毕竟这么大手术，没个半年一年不会彻底恢复的。”
谷宇答应道，“谢谢婶，我今后注意。”
金小岩严肃道，“关于你的工作徐习军书记给我打过电话了，这个位置有利有弊，关键看你自己把握。”
谷宇恭敬道，“明白。”
金小岩继续说，“有人把这个位置当作跳板，没错，接触领导机会多，但把心思放在巴结领导身上，还能做其他什么事情呢？”
“徐习军书记问我什么意见，我说这事你们自己定，我不能发表意见，他是想把你留在市委办，但刘继明市长的意见是你做经济工作更能发挥作用。”
“河阳的经济发展这两年还是没有大的起色，主要问题在哪？还是人的思想观念，现在有个误区，认为办公室就是服务领导的，很多地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一些地方领导也都养成了习惯，大事小事公事私事都让办公室去处理，与其这样，还不如叫后勤处得了。”
“办公室是各类信息汇聚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全面掌握上级精神和河阳全市的情况，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学多看多想。”
“你在林鹤乡做得很出色，规划也很有针对性，因地制宜这一点用的不错，但是，林鹤乡的模式未必就适合其他乡镇，而且，林鹤乡主要还是农副业为主，整个河阳的经济还是要靠工业发展和科技进步。”
“我听说河阳最近四五年了都没有像样的工业项目落地，一些企业的体制机制还是老旧一套，缺乏生机活力。科技方面的投入不足，新新产业几乎没有成规模的。”
“你的特点是思路活跃，爱动脑子，善于深入群众，发现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要把这个优点好好发扬下去。成绩只代表过往，在新的岗位，你就是一张白纸，要有归零心态，切勿飘飘然。”
谷宇听着连连点头称是。
金小岩突然话锋一转，“你可能听说了秦书记下周一去京城报到，潘跃成这周五就到位了。领导的流动很正常，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六个字，别掺合别议论。官场嘛，很多关系是非常微妙的，很难说谁对谁错。”
“新官上任，总会有些不同的做法，谁也不会走前任的老路，这没什么，至于有多大改变，看各人的风格。记住一点，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只要不触碰我们的底线，该忍就忍。当然一旦触碰了我们的底线，我们也不用怕。”
“你的身份有点特殊，人家可能不知道你是谁，但不可能不知道何歆，不可能不知道我金小岩，所以只要你把握好自己，不犯原则性错误，踏实工作，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谷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知道了，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从金小岩的一席话中，谷宇至少明白了几层意思，一是潘跃成与秦忠明关系一般，甚至可能有些对立，二是潘跃成到来很大可能对秦忠明的旧部包括金小岩在内有不利的举措，三是深层次的较量是各自背后的家族力量的比拼。
两人聊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谷宇才深有感触的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