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作不死
送何歆和她小姑去了机场，谷宇便直接来到吴世斌预定好的位于松陵山半山腰的一家私人会所，外观看并没什么特别，二层高的小楼也不起眼，即便是走进大厅也是感觉普普通通，谷宇心想吴世斌怎么找这么个地方，还告诉自己这里是会员制，没有会员卡进不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了，可附近两三公里内就此一家，并没有看到其他地方有像样的建筑。
门口身穿职业装的男服务生请谷宇出示会员卡，谷宇笑着说自己是朋友邀请来的，报了一下会员卡号，以为小伙要去核实，没想到小伙微笑着说，“谷先生，请跟我来。”
谷宇并没有感到奇怪，吴世斌应该是这里的会员，订房间的时候报过客人信息吧。
穿过大厅，来到一个电梯口，谷宇纳闷，就两层还要坐电梯，但他没问。电梯门开启以后，小伙先进去，用手挡住门边，把谷宇让了进去。
小伙并未按上行的二楼键，而是按了b层，谷宇想有地下室也正常。
当电梯到达b层，门再次打开时，谷宇被震惊了，电梯出来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大厅，灯火通明，大厅中央有个水池，中间是座假山，上面挂着金光闪闪的“松陵会所”四个大字。
整个地下空间到底有多大，谷宇看不出来，只知道电梯出来，往左右两边是看不到尽头的走廊，走廊两边就像酒店客房一样一个个房间。
大厅和走廊的地面、吊顶、墙壁的装潢堪称一流，说是金碧辉煌一点不为过。谷宇心中感叹，这又是个宰人的地方，来的都是冤大头。
他不好意思多看，免得让人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跟着服务员朝左侧走廊走去，走到中间位置有个转弯，再往里走二十多米，有五六个台阶，上去是一个独立的房间，服务员把房门打开，把谷宇让了进去。
谷宇走进去更是惊呆，房间自然光线，一扇整面墙的落地窗，外面有个阳台，可以看到松陵山脉的风景，他走到阳台上，举目远望，山峦叠翠，景色美轮美奂，再往下看，仿佛自己站立在高高的悬崖，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谷宇心里道，这个会所的老板应该不一般，这里像是以前的防空设施，关键是谁能拿到这样的资源？
正在这时，听到房门敲了敲，接着服务员推门，侧身把吴世斌让了进来，跟着后面的还有左邻和赵林凯。
一进门吴世斌就笑嘻嘻的跟谷宇说，“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谷宇感慨道，“我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没见过世面，看到这些我不是惊呆是惊吓。”
左翎微笑着说，“不要说你不在江州，就是我们，一年到头也难得来一次。”
四个人入座，服务员送上一壶香茗以后，退出房间并关上门。
赵林凯说，“不过这里绝对安全。”
谷宇疑惑的看着赵林凯，“这话怎么讲？吃饭的地方还什么绝对安全？”
吴世斌摆摆手，“这里不是一般的吃饭地方，从服务生到大厨都是有身份的人，紧急情况下，不用报警他们就可以直接处理。”
谷宇似有所悟的点头道，“我说呢，能拿到这个地方开会所肯定不是一般人。”
左翎严肃的说，“会所进来看上去跟酒店客房一样一间间没啥特别，但实际上里面大有讲究，会所有黑卡、铂金卡、金卡、银卡和普通卡，普通卡也称友情卡，属于照顾关系性质的，用餐可以订会所的一楼包间，银卡则是会所二楼的包间，铂金卡和金卡是电梯出来往右走，那里按房号大小区分持卡类别，这边则是黑卡区。”
谷宇狐疑道，“可是刚才我经过的时候，这边房间也不少啊，这么多黑卡？”
赵林凯摇摇头，补充道，“不不，黑卡不超过十张，我们几个人也就左翎和世斌有，其他人都没有。那些房间不是全部都是吃饭的，里面有卧室、会议室、会客室，还有三间是泡温泉的。”
吴世斌插话道，“我这张黑卡本来是给你们家何歆的，她不要，一会我给你。”
谷宇急忙摆摆手，“我要那玩意干嘛，还是你留着吧，你们都在江州，用的机会总比我多。”
左翎嘿嘿笑了一下，“其实黑卡也就是那么一说，真正要来，何歆不用卡照样没问题。”
赵林凯朝左翎翻了个白眼，“你不也一样。”
吴世斌却说，“卡还是要的，会所工作人员也会经常有变化。”
这时有人敲门，“咚咚咚”三下，门开后，服务员侧身让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一进门先是一怔，“哟，左小姐和林凯兄也在呢。”随即笑嘻嘻的快步走过来。
左翎他们都笑着站起来，谷宇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这位男子。
握手寒暄过后，吴世斌向男子介绍道，“新华兄，给你介绍一下。”他轻轻拍了一下谷宇的胳膊，“这位是我兄弟，谷宇。”又看向谷宇说，“这位是这里的宋董，宋新华，也是我战友，比我早两年入伍。”
宋新华双手握着谷宇的手，“谷乡长好，宋新华，欢迎光临会所。”
吴世斌拧了一下眉，问宋新华，“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宋新华笑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啊，我不仅知道他是乡长，还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谷宇想，应该是指的何歆老公的身份，猜出这人应该和靳艳是一个系统的。
左翎笑道，“宋董，你就是双重间谍。”
宋新华急忙笑着摇头，“不不不，我只不过是个商人，红顶商人。”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吴世斌看着宋新华，“今天周末，你怎么在这里？”
宋新华贴近吴世斌耳边，“边上有客人，打电话非要叫我过来。”
吴世斌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宋新华接着说，“孙老爷子的生活秘书是江州人，老母亲生病住院，昨天回来的，嘉东那位大秘也赶过来了。”他又转头看向谷宇，“喔，对了，还有你们河阳有个姓郑的副市长什么的也在。”
谷宇和吴世斌对视了一眼，宋新华注意到了，“怎么？这里面有啥故事吗？”
吴世斌笑笑，“你真是眼神毒，啥事都逃不过。你在那边吃饭，帮我关注着点就行。”
宋新华哈哈笑笑，“这你放心，那你们先慢用，我那边差不多了再过来。”
宋新华离开后，吴世斌对谷宇说，“宋总这人你可以放心，在江州有什么棘手的事何歆不方便出面，就找他。”
谷宇点了点头。
下午谷宇要回河阳，所以中午也就不能喝酒，吴世斌从房间的酒柜里拿了一瓶进口的白葡萄酒，给谷宇倒了一点点。
第一次碰杯喝完后，吴世斌看着赵林凯，“林凯，你说说吧。”
赵林凯先拿出一个优盘递给谷宇，然后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是这样，原来我们不是与河阳饭店有合作嘛，刚开始合作的时候还是县府办的华一鸣兼任总经理，他当时是县府办的副主任，郑绍东只是大堂经理，后来靠着郑学林当上了饭店副总。”
“华一鸣因为平时政府办事情多，所以饭店这边基本不过问，后来当上县府办主任后干脆就不管了，郑绍东趁机就当上了总经理，不是他能力强，而是郑学林的关系。”
“河阳饭店业务主要收入来源有两大块，一是和我们集团旗下的公司合作，我们引流客源，举办活动等，占饭店整个收入至少百分之六十，二是河阳市委市政府定点接待，占不到百分之四十。近年来由于八项规定出台，政府接待收入大幅缩水，所以业务主要依赖我们的支持。”
“ 郑绍东当上河阳饭店副总并主持工作头两年还算老实，做事也认真，但是华一鸣彻底不管以后，这家伙跟变了个人似的。”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我们发现了问题，主要是郑绍东虚开发票，增加财务支出， 挤占利润。于是去年五一后，我们趁他招聘财务主管的机会，悄悄安排了我的人进去。”
“到现在也就一年半的时间吧。发现的主要问题，一是，虚开发票，套取现金，这其中有不少是帮郑学林的。”
“河阳电视台原来有个主持人叫苏巧巧，前年春节后辞职出来开了一家广告策划公司，办公地址就在河阳饭店，但是从来不用交房租。你们市委市政府在河阳饭店专门安排有供领导临时办公和休息的房间，苏巧巧用的就是分给郑学林的套间，郑学林让苏巧巧用，市政府付房租。至于两人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二是饭店有个小金库，前后大概有三百多万，至于哪些人能用，我安排的人还没有搞清楚，都是郑邵东和财务部经理把控，就在一周前，我的人发现那个账户被注销了，里面钱也不知去向。”
“三是郑绍东和那个财务部经理两人关系暧昧，在河阳东郊高档小区有一套房子，用财务部经理的名字买的，钱是郑绍东出的。”
谷宇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说，“这些证据都在里面了吗？”
赵林凯说，“事先我不知道你们在调查他，所以纸质的资料，包括照片都在河阳，没拿过来，等你回去，我让我的人和你联系。优盘里的资料是她发邮件给我，我备份下来的。”
谷宇沉声问道，“郑绍东对你的人有没有过怀疑？”
赵林凯笑着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因为在公开场合她都是和我们对着来的，郑绍东还挺信任她。”
左翎讥笑道，“那个郑绍东也是个脑残的玩意。”
赵林凯补充说，“智商是有问题的，财务上做的那些事，简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太过明显了。”
谷宇说，“我是因为经历过一次了，所以不希望有人再跟我一样有危险。”
三人都点头赞同。
说到此，宋新华再次来到包间，这次服务员在谷宇和吴世斌之间加了把椅子，一套餐具，宋新华坐下后，先敬了一圈酒，然后低声和吴世斌、谷宇说，“饭桌上倒是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只是有一个事要注意。”他看着谷宇，“你们河阳最近市长是不是退了？”
谷宇点点头，宋新华接着说，“孙老爷子的秘书说了这么一句，金小岩昨晚回京城了，孙老会利用去金家探望老太太的机会和金老爷子谈谈，把河阳的市长让给孙家。还很笃定的说，应该没问题。”
谷宇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位秘书到底只是生活秘书，平时在孙家可能啥也不是，到了这里来装大尾巴狼了。”
宋新华无奈的笑一下，拍了谷宇的肩膀，“是，有点狐假虎威，省委办给我打电话，让我安排一下，理应省委办至少怎么也得来个副秘书长吧，结果只来了个接待处处长。金家会不会答应，你应该比我清楚，不过，你也不要小瞧这个郑学林，挺有心计的。”
谷宇感激道，“谢谢宋董。”
宋新华哈哈一笑，“老弟不用跟我客气，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出事那天晚上军方是我联系的，靳艳直接给我打的电话。”
谷宇闻言证实了自己前面的判断，拿起酒瓶准备倒酒敬宋新华以表感谢，宋新华赶紧阻止，“不用，你一会要开车，等下次你来江州，我们再好好喝两杯。”
谷宇伸出双手和宋新华重重的握了一下。
宋新华只坐了不到五分钟就离开了。
四个人边吃边聊，两点多才结束。
回到河阳，他直接去了父母家，看时间还早，就溜达溜达走向老城改造的那一片。
这次老城改造主要有四条街，两条街是居民住宅区，一条是小吃一条街，一条是商铺、茶楼和棋牌室。
施工是自南向北分步推进，最南面的一条街已经搬迁完毕，正在翻修老房子。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要求，房屋要修旧如旧，保持原有的结构。别看这是简单的工程，实际上比用钢筋水泥建高楼还要困难，特别是有年代有历史的老房子，修缮起来是个技术活。
再往北走的一条街，这段时间一直做搬迁动员，签署搬迁协议的住户不到一半。
越靠近商铺和小吃一条街，房子地理位置越好，房价相应的也会更贵。
谷宇沿着那条街步行，看到两个年纪大的正在街边下棋，有五六个人围观，他也停下来看了一下。
他眼睛盯着棋盘，耳朵却在认真听着边上人的议论。
身后不远处的老房子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嗓门很大，“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不配合，你们回去找你们老板来。”
谷宇转过头朝发出声音的房子看，并没看到人出来，依稀能够听到，有人耐心的和那个妇人在沟通，至于沟通什么听不清楚。
这边下棋的两位老者，边下棋边议论着。“唉！这是何苦呢。”
另一位老者赞同道，“是啊，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先前那位老者摇摇头，“还不是不知足，想要多拿钱呗。”
这时人群中站着的一个中年人说，“前两天郑老大也找我了，说是大家联合起来，跟开发商讨价还价，多要点补偿。”
先前那位老者说，“老四啊，你可别掺合，会遭天谴的。”
中年男子说，“我才不去掺合，我看这事就是他郑家搞出来的。”
后面说话的老者说，“还不是仗着市里有人，还领导呢，居然带头做这种缺德事。”
中年男子说，“唉！现在当官的比老百姓还不如，贪财贪得要命。”
前面那位老者说，“算了，不要去议论，别到时让人知道了，街里街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中年男子说，“我才不怕呢，反正今后也不做街坊邻居了。”
后面那个老者规劝道，“别大意，我听说郑家那小子外面路子挺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