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找茬来了
上午十点不到，江州五家公司的代表一行六人来到林鹤乡，带队的是吴世斌公司江州繁星文化产业投资集团法律部负责人邹雅晴，三十岁左右的女同志，身高约一米七五，相貌和气质颇佳，一身职业装显得十分精干。其他五人都是年轻人，年龄差不多都在二十五六岁上下，四男一女。
谷宇让祝卫国具体负责接待，林鹤乡条件差，没有像样的酒店，邹雅晴一行自己订了河阳大酒店的房间。谷宇这边请来了金海峰，他还带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律师，为此金海峰还开了一句玩笑，男人做事女人定规矩，本意是谈项目的都是男人，现在谈合同订条款了都是女律师出面。但这话听起来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略微带点黄颜色。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异性之间适度的开开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带点荤腥也属正常。
十点半的时候，谷宇与双方工作组的人员进行了会谈，邹雅晴和金海峰，曾是常洛那起诉讼案的对手，双方在法庭上有过唇枪舌战的经历，所以一见面，谷宇调侃了一句，“你们以前见面就是对手，这次又是对手，看来你们两个这辈子是杠上了。”
邹雅晴却笑着说，“不不不，谷乡长，以前是对手，现在更确切的讲是合作伙伴，我们不冲突，都是为老板们把关。”
金海峰笑呵呵的说，“当年在法庭上，邹律师的气势就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逻辑慎密，滴水不漏，我是真心佩服。”
邹雅晴则说，“哪里，金律师才是辩论大师，第一次开庭愣是让我们那个小伙子紧张得浑身是汗，第二次说什么都不敢去了。”
谷宇哈哈大笑，“行，你们都是行家里手，这次就拜托两位大律师，尽快把合同弄好，我们的原则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赢，着眼长远利益，不计较眼下得失，把握大方向，不在细节上纠缠。”
邹雅晴笑着说，“谷乡长果真是领导，几个原则一定，我们就好操作了。”
会谈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半才结束，接下来几天时间将分组前往现场进行测量，确认工程预算和建设周期，然后再细化合同内容，形成正式合同文本和附件。
下午有接待任务，谷宇没有陪客人们用午餐。
一点半不到，常务副市长刘继明给谷宇发来微信，“现在出发。中午领导喝了酒，话有点多，汇报尽量简单扼要。切记，多听少说，压住火气，有礼有节即可。”
谷宇看完无奈的笑笑，回复，“明白，谢谢刘市长。”
两点差五分，谈国林率领林鹤乡班子成员在一楼大门口等候，等了十多分钟，一辆中班车才姗姗来迟。
车门打开，首先下来的是河阳市国土资源局局长欧阳姗，跟在后面的是河阳市政府办主任华一鸣，两人率先下来一是官职低，先给领导带路，二是需要向林鹤乡的班子成员介绍常洛市来的各位领导，以免不认识出现尴尬。
接着刘继明，常洛市副市长王长友，常洛市国土资源局局长雷方和，旅游局局长姜文燕先后下车。
常洛市来的一众人，谷宇一个都不认识，他才工作三年，连河阳市委办局的领导都没认识齐，更别说隔那么远的常洛市了。对于王长友，他从常洛市政府官网公开信息里见过照片，真人还是第一次。
王长友脸上红扑扑的，但不是精神焕发那种健康色，是喝酒喝的。不知是不是刚才来的路上还迷糊了一会，反正看上去一种慵懒的样子，谷宇对他第一印象就不好，哪像副市长的样，好歹也是个副厅级，在基层干部面前如此亮相，实在有失身份。
华一鸣介绍谷宇时，王长友只是和谷宇轻轻搭了一下手就松开，嘴里还玩味十足的说了一句，“你就是谷宇？”
边上的人听了都愕然的看着谷宇，不知道谷宇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王副市长。刘继明则是站在后面暗自摇了摇头，心里想，这个王长友，太不大气了。
谷宇根本没往心里去，本来对这位王副市长印象就不好，何必在意他说的话呢。言语能反映一个人的灵魂和修养，要求一个俗人去讲高雅的语言，那是太牵强了。
一行人在谈国林的引导下去了会议室，刘继明提议休息五分钟。毕竟中午喝了酒，又坐了四十多分钟车，让领导们方便一下也应该。
趁这机会，刘继明走到站在门口的谷宇身边轻声耳语一句，“别在意。”
谷宇坦然的笑笑，说，“刘市长放心，我没事。”
谷宇心里道，我才没闲心去在意，为这种人死掉自己的脑细胞，不值当。
这一细小的动作被跟在后面的欧阳姗看在眼里，刚才在楼下只是礼节性的和谷宇握了握手，没有语言交流，这会儿休息，她站在谷宇身边，低声说，“谷宇，好久不见，还好吧？”
欧阳姗，谷宇并不陌生，给他的印象一直很好，她家就住在韩琳琳家楼下，以前去韩家碰到过几次，没有官架子，性格很随和。有一次在她家楼下，欧阳姗那会刚学会开车，倒车还不熟练，停车不到位，还是谷宇帮着倒了一把。
看着欧阳姗，谷宇微笑一下，说，“欧阳局长，我很好，谢谢。”
欧阳姗笑呵呵的说，“听说你在林鹤乡做得很好，真为你高兴。”
谷宇恭敬的说，“还请欧阳局长多指教。”
欧阳姗看看边上没人注意，严肃道，“你们的温泉项目我上午才知道，是我们一位副局长私自向常洛市国土资源局局长报告的，我已经向刘市长汇报了。你放心，我坚决支持你。”
谷宇激动的说，“谢谢欧阳局长的支持，我会认真把这个项目做好，给市委市政府给您一份满意的答卷。”
下午的汇报以谈国林为主，尽管以前在河阳市国资委工作时间不短，也接触过不少常洛市的领导，但作为一把手向常洛市领导汇报工作还是第一次。他照着稿子中规中矩进行汇报，谁知，刚刚讲了不到两分钟，就被王长友打断。
王长友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我们的时间有限，稿子我们回去自己看，你就汇报一下你们现在重点工程是怎么做的就行了。”
被他突如其来的打断，谈国林感到很意外，尴尬的笑了笑，“王副市长，我们现在实施的乡村发展规划，涉及好几项工程，不知您想了解哪方面的？”
谈国林有火不敢发，知道王长友故意找茬，想听温泉项目，他就是不接口，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谁知王长友很直白，“你没看到今天跟我一起来的领导吗？国土资源局和旅游局的，当然是你们这里的温泉项目了。这都看不出来，你这个书记是怎么当的。”
王长友这话说的明显过了，一旁的刘继明眉头皱了皱，“嗯哼”的轻咳了一下，说，“国林同志，你就把温泉项目的事简要的向王副市长汇报一下吧。”
谈国林点点头，把稿子往边上放了放，双手手指交叉，手臂枕在桌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的说，“关于温泉项目，情况是这样的，刚开始我们在那个位置是开发峡谷漂流项目，无意中发现了温泉。”
常洛市国土资源局局长雷方和插话道，“我问你，当时你们发现温泉为什么不报告，直接就和投资商签开发合同？”
谈国林解释说，“我们谈合作开发旅游度假项目在前，温泉发现在后，再说，我们发现温泉后第一时间向市里就汇报了。不存在发现后不报就直接签开发合同的问题，况且签订的也只是框架协议，正式合同今天才开始进入谈判。”
雷方和不依不饶，“既然你们只是框架协议，那就现在开始暂定，你们作为乡一级政府无权开发。接下来由我们接管，这是国家天然资源需要重点保护和管理，你们也没这个能力开发。”
这种牵强附会的借口，谷宇实在听不下去，插话道，“雷局长是吧，温泉属于国家天然资源大家都知道，我想请教雷局长几个问题，第一，我们乡一级政府无权开发，那么河阳市有没有权开发？什么时候出的新规要由地级市管理了？第二，我们林鹤乡是个穷乡，是没有能力开发，正因为这样我们才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引进资本和技术进行开发的，请问雷局长，这算不算能力？第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孤陋寡闻，据我所知，目前常洛市就我们这里发现了温泉，请问雷局长常洛市国土资源局是否一定就有能力开发和管理好温泉项目？第四，林鹤乡属于河阳市下属乡镇，你作为常洛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下令暂定是否妥当？”
“行了行了，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今天来是代表常洛市委市政府的，雷局长的意见也是我的意见，项目现在开始由常洛市国土资源局接管。”王长友不耐烦的打断谷宇的讲话。
谷宇心里道，这位王副市长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也不知道谁在强词夺理。心有愤怒，但谷宇依然不卑不亢道，“王副市长，我不是强词夺理，正所谓理不辩不明，我只是想弄清几个问题，如果我说错了，我也正好向雷局长学习，以后尽可能避免类似的错误发生。”
王长友不满道，“你意思是不想执行市里的决定了？”
谷宇微笑着说，“王副市长，你误解了，不管是河阳市还是常洛市，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我们当然会无条件的执行，这是政治纪律，但是我不知道刚才雷局长的话能否代表常洛市委市政府。”他没说王长友能否代表常洛市委市政府，但傻子都应该能听懂，谷宇在影射王长友，你也代表不了市委市政府。
接下来王长友的话，让谷宇简直无语，“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明白？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市委市政府的意见。”
谷宇玩味的笑了笑，“是吗？那好，王副市长，我们可以服从，但有个请求，当初我们推动乡村规划是经过河阳市委市政府书面批准的，现在要我们暂停，我们同样需要有个书面的文件。虽然我们只是乡一级政府，但毕竟是政府，对外要有公信力的，不能朝令夕改，无视投资商的利益，那样的话失去的将是民心。”
雷方和插话道，“这个不归我管，你去问河阳市委市政府要书面答复。”
刘继明不屑雷方和的话，不客气的说道，“雷局长，你这话我不敢苟同，暂定项目不是我们河阳市下的，我们原来同意，现在又突然不同意，这不是打我河阳市市委市政府脸吗？”
雷方和脸上难看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刘继明看都懒得看他，斩钉截铁的说，“很简单，常洛市政府出具一份书面文件给河阳市，我们照此执行。”
就在几人争执的过程中，谷宇收到一条左翎发了微信，“谈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激烈？”
谷宇回复，“是，简直是无理取闹。”
左翎回复，“我来处理，我给你打电话，你别接，会有人找你接电话的。”
谷宇不易察觉的微笑了一下，心里道，这小魔女折腾一下也好，赶紧把这两个瘟神送走。
谷宇把手机故意放在桌上，果然，左翎的电话就到了，他摁掉不接，第二次又来，又摁掉不接，这个动作坐在对面的王长友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没一会，李景春跑了进来，走到谷宇身边，俯首在谷宇耳边，故意用不高但会议室的人都能听到的声调，对谷宇说，“谷副乡长，左翎左处长电话找您，说有急事。”
谷宇装模作样的转过头看着李景春说，“你跟她说，我现在正在向常洛市王副市长汇报工作，一会给她回过去。”
李景春继续配合谷宇演戏，“可是她说她有急事。”
谷宇严肃的说，“没事，你就跟她说一会我给她回过去，她有啥急事，就她那点私事，我知道了。”
李景春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说，“好吧，我告诉她。另外，吴世斌吴董事长已经到了，正在您办公室等呢。”
谷宇平静如水般的说，“知道了，让他再等会吧。”
前面说到左翎的时候，谷宇就用眼睛余光扫视了一下对面的王长友，注意到他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刚说到吴世斌，王长友脸上表情更加丰富了。
王长友变脸的本事还是有的，听完谷宇和李景春的对话后，态度一下子转了弯，“这样吧，刘副市长，这事，我回去向主要领导汇报一下再说，在没有正式答复之前，你们按照既定方案继续进行，今天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市里，有机会再来。”
说完不等刘继明说话，就起身往外走，弄得同来的常洛市的其他随行人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收拾东西站起来往外走。
刘继明看着谷宇微微笑了笑，站起来，往门口走，正好与另一边走来的谷宇碰上，他拍了拍谷宇的肩，大步去追上王长友。
后面的欧阳姗走到谷宇边上，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笑，给谷宇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一行人上了中巴车，王长友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