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妖丹怎么会挂在天上？
这漫天繁星居然是妖丹自身的光辉，只是被这诡异的大雾折射之后，才会出现一闪一闪的样子，让人误以为是星光在闪烁。
此时，不只是什么原因导致山间原本笼罩着的诡异雾气变得非常稀薄，才逐渐显露了本来的面目。
姜真真觉醒的时间尚短，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对自己妖族血脉的事情彻底接受，更别提了解妖丹了。但是，她本能地看着满天闪着柔和光辉的妖丹，觉得不舒服。
程萧的眉头也皱的很紧，脸色十分凝重。
“这是什么？”姜真真心里有点忐忑，身子往程萧身边靠了靠。
程萧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一会。
剧组的其他人还在成群结队的往上爬，一路走一路笑闹，陆陆续续有人夸漫天繁星漂亮，显然没有发现这其中异常。
人群渐渐走远，程萧一直低着头在沉默，姜真真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用两根手指揪住他左手的衣袖，轻轻地拉了拉。
程萧抬头看着姜真真，眉宇间难掩哀伤。
“怎么了？”姜真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哄，好像面对一个难过到极点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怕一个不小心勾得对方哭出来一样。
程萧看着姜真真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
妖丹对于妖族来说，就像心脏对于人类一样，是为妖提供妖力和生命力的，如果妖族没了内丹，体内妖力很快就会枯竭，生命力也会消耗殆尽。
没有一只妖可以没了妖丹还活着。
一颗妖丹对应着一只活生生的妖，无论这妖是大是小，都是一条生命。
此刻，满天的妖丹，数都数不过来。
看着姜真真清澈漆黑的眼睛，程萧实在无法开口说出真相，他轻轻地合上了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姜真真还从来没见他这样过，又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他的手，握了一下。
她想告诉程萧，此刻她在他身边，希望帮他分担此刻的心情。
程萧被姜真真握住的手僵了一下之后，缓缓的往上移动，带着姜真真的手一起，停在了心脏的位置，然后他将姜真真的手放在了胸口左侧。
一股温热感从掌心上蔓延上来，这感觉很柔和，却让人感觉到了勃勃的生命力，包裹着她的手，围绕着她的手。
姜真真觉得此刻的自己是被无限信任着的，被无限依赖着的。
这股温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慢慢地从手背的地方开始透出来一些暖黄色的光。
光线越来越亮，最后凝结成一个光点。
它看起来好像一颗明亮的星星，跟天上挂的数不清的光点，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妖丹。”
姜真真全副心神都在注意刚刚凝结的光点，程萧突然出声，惊得她猛然抬头，正好看见程萧漆黑的眼睛。
“完整取出妖丹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现在这样。”程萧只说了两句话，脸色就明显的灰白了下去，甚至眼睛都开始渐渐浑浊了。
姜真真心里一惊，再也顾不得看程萧刚刚凝结的光点，一下子就慌了，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光点在姜真真的动作间被打散了，又全部没入了程萧胸膛，须臾之后，程萧流失的生命力逐渐恢复了过来。
程萧安慰性地拍了拍姜真真手背，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说道：“妖丹到底意味着什么，你明白了吗？”声音放的很轻，仿佛是怕吓着眼前的小女孩。
意味着什么……
姜真真愣愣的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取出妖丹后，程萧迅速灰白下去的脸色，他可是一个千年的大妖，竟然也坚持不过两句话的功夫。
刚刚程萧说，完整取出妖丹的方法只有一个……
她想起了妖丹凝结时，当时那种被对方无比信任依赖的感觉。
难道说，这满天的妖丹都是被亲近的人取出来的，又或者是出于当事人的自愿……
满天的妖丹，至少有上千颗。
远古妖族的血脉一共才留存下来多少，竟然折在这这么多，姜真真甚至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况到底有多惨烈。
程萧看着姜真真吓呆了样子，有点心疼，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一下一下的抚摸摸着她的长发，从头顶到发尾，速度很慢，却带着让人能平静下来的力道。
他知道姜真真知道了真相会震惊愤怒，也会难过无力，此刻却从没想过要瞒着她。
那颗被他一直护在掌心的蛋，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了一只可傲立于风雨中的神鸟，在程萧心里，已经是可以跟他比肩而立的存在了。
姜真真趴在程萧的肩头，平息了一会激烈的情绪，然后说道：“这事情，我们得查。”语气坚定。
程萧有点惊讶，他知道姜真真应该很快就能梳理好自己的情绪，但没想到这么快，愣了一下才又说道：“那我先给严局打个电话，让他有个准备。”
姜真真点点头，“嗯，那我通知苏黎，让他尽快安排人手过来查看这边的情况。”
苏黎是特管局的老员工了，不像姜真真这种妖界菜鸟，一听说有满天的妖丹，立刻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就是调派仪器和工作人员，往姜真真提供的定位这边赶。
程萧结束了跟严局通话，冷峻的脸庞带着一丝不解。
“怎么了？”姜真真问道。
“严局说，这件事情他会统一指挥，让我们保护好附近的普通人。”程萧说道。
姜真真猛然间想起一起来爬山的剧组工作人员，他们浩浩荡荡的一大帮，还都是普通人，真要是发生点什么，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满天妖丹，如此浩大的阵势，背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阴谋，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苏黎马上会带着大批的仪器和工作人员赶到，到时候跟剧组的人撞上，根本就解释不明白，现在最棘手的事情就是赶紧把剧组的人支开，好让特管局展开工作。
“还是严局长他老人家经验丰富，思虑周全。”姜真真赞叹道，说完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按理说，程萧作为特管局外勤的顶梁柱，面对特别棘手的异能事件，往常能想到第一个派到现场的人就是他，怎么这次被严局长安排保护人群了了？
虽然保护普通人是特管局里非常非常重要的工作，但是这种比较繁琐又危险性不高的工作，一直都是后勤那边负责，就算是后勤那边调派不出人手，苏黎也能干，完全用不着程主任出马。
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
还是说，严局长有意不想让程萧参与此事，可是为什么呢？
姜真真知道，特管局上上下下，程萧最尊敬的就是严局长，视他如父兄，要是没有严局长在，程萧原本那个冷淡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当这劳什子的程主任。
此时，程萧被严局长有意地排斥在外，心里必然不好受。
姜真真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了一个轻快的语调，说道：“老程呀，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剧组那么一大帮精力旺盛的人给劝回家吧！”
一边说一边拖着程萧的胳膊，去追赶已经落下他们很远的人群。
他们走路的速度很快，带起的风从耳边吹过，连声音似乎都被风吹起来了，带着一点夜色的朦胧飘进来程萧的耳朵里。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程萧顿了一下，随即又任由姜真真带着往前快步走去。
原来，他在意的，他难过的，她都知道。
程萧冰凉的心感觉到了一丝的温热，他已经习惯于一个人踽踽独行在极寒的冰原之上，姜真真给他点燃一堆篝火，笑着跟他说，以后我陪着你。
这满天的妖丹在程萧心中投下的阴霾极重。
程萧活得太久了，人的寿命只有寥寥数十载，无数人从他生命中来了又去，只有妖族寿命还长些，跟他们在一起不用一直面对离别。
可是近百年来，妖族也开始血脉凋零，甚至有些大妖无端地能量耗尽，衰竭而亡，从那以后他连妖族的朋友也不交了。
此刻，满天的妖丹如繁星闪烁，很诗意，很美，却每一颗都代表着一个生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而这消失的生命中，可能有曾经亲密的朋友，合拍的伙伴，甚至一起生活过的妖。
很多人都不明白，程萧那个冷淡的性子，怎么能当上的影帝。
特管局里，有一个跟程萧比较熟悉的社交达人，曾经壮着胆子问过他本人为什么要去娱乐圈，程萧当时的回答是：喜欢。
当时，特管局中的众人还笑话这位“社交达人”也折戟在程主任的冰山之下，被怼得灰溜溜的回来。
其实，程萧并没有要故意怼人，他说得是实话，只是没人相信罢了。
那时候的程萧太孤独了。
他一个朋友也没有，特管局是他唯一的容身之处，而同事们又因为性格冷淡，异能太强，出任务过于杀伐果断，只是敬他，畏他，却没有人喜欢他，亲近他。
一个人，如果周围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不亲近他，无论他多么强大，他依然忍不住难过，会渴望别人带着爱意的目光。
直到他站上舞台的那一刻，他从无数人眼中看见了狂热的喜欢，心中的一个大洞仿佛就有了底，仿佛只要别人的喜欢足够多就能填满。
程萧以为在娱乐圈的这几年，他已经好了，而今天这满天的妖丹，一下子又将他拉回了过去，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的过去。
如果发现妖丹的当时，身边没有姜真真的话，程萧也许当场就失控了。
他觉得无比窒息，为什么总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搞一些狗屁阴谋诡计，完全不计代价地夺去无数人的生命。
这世上每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但是又不独立存在的，都有朋友，家人，有一个网络。
一个生命的逝去，总要伴随着一个悲剧的诞生。
可是这世上总有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肆意妄为。
看见满天妖丹的时候，程萧非常的愤怒，有那么一刻，他只想不管不顾地将一切通通都毁掉，让背后的始作俑者筹谋的一切全部去见鬼。
姜真真的存在让他克制了。
当时，姜真真发觉他的不正常时，忐忑不安地往他身边靠，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这世上还有很多妖如姜真真一般，经验不多又纯真善良，仿佛是为某些丧心病狂的人量身定做的受害者。
毁了这一处，始作俑者的目的没达到，他会再建一处，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生命遭难。
他一定要揪出这背后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终止这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