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当初签经纪合同的时候，脑子热，没细想，现在后怕也晚了，这决定已经做了，就绝不后悔。
走一步看一步吧，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二天，清晨，第一场戏。
妖王的一段内心戏，是主演程萧的。
妖王浴血而来，破开山门，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直杀到不周山后山的林海，那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今天要拍的场景是妖王伫立在后山的身影，没有台词，表达的东西却很多。
这样的戏不好拍，能利用的手段有限，情绪表达很难立体，也很难丰富，想让观众共情很考研演技。
妖王长身而立，微风吹起他额前的一缕长发，林海里飘荡孩童的笑声，他侧了侧身，微合双眸，笑声便像林间的风一样吹远了，只剩下满身的孤独……
导演喊了卡。
片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妖王的情绪里，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程萧自己收拾好情绪，出了戏。
周围开始小声议论：
“程老师的感染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不愧是影帝，这演技绝了。”
“人家这演技再配上这颜值，啧啧……”
都是夸人的话，大伙儿也只敢小声儿私下说，程老师高冷，不爱聊天，更不喜欢别人套近乎，连跟自己的助理张小元都有距离。
这场戏结束之后，程萧就自己拉了个椅子坐在导演身后，仰躺着闭眼缓神儿，来填补透支的情绪。
第二场戏的景儿很快就布好了，是小师妹的戏。
小师妹人是甜美听话的人设，出场的次数挺多，但是有台词的很少，在剧里，多数情况下都是背景板，群戏的时候被镜头扫个边。
这样的角色很熬人，很多场戏都要跟着一起安排站位、调灯光、甚至是等天色，非常的耗时间。要是再赶上个别的演员卡壳，也要一起跟着当背景板，熬个一两个礼拜是常事。
所以这个角色，戏份比龙套多也有角色的高光时刻，但是有演技基础又符合人设的演员还是不愿意接，太磨人了。
甜美人设这么吃香，有这个颜值和演技拍个偶像剧，它不香吗？
副导演挑了好久，还是没挑到能入辛导眼的小师妹。
辛导是著名的大导演，对角色的要求一向很高。
时间拖得长了，辛导也放平了心态。
所以经纪人安排姜真真去试戏，辛导就看了一眼长相，角色就定了，因为她的形象跟角色实在是太贴合了，甚至都没试戏。
姜真真不光人长得标致，漂亮的五官带着一点稚气，明艳夺目的美貌透着一股子纯真，打眼一看就是纯粹又善良的美人，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美好的人会黑化，反转起来效果才好。
至于演技，辛导觉得可以慢慢磨，毕竟难演的部分也不多。
第一部戏就是辛导的，戏份还不少，连戏都没试，多少知情和不知内情的都说，姜真真的资源真是好，后台也太硬了，辛导的戏都能塞人进去。
辛导可是圈里有名的犟脾气，从来不吃投资人那一套的。
这话多多少少也到过姜真真的耳朵，她听到就笑笑，不承认也不反驳，软软糯糯的。
慢慢地，也就不再跟她那探听了。
早晨布景的时候，导演就跟姜真真说了一下戏，准备拍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就是正常拍，甜美小师妹直接黑化，用一个长镜头。
第二个版本镜头分开，前面甜美可爱的部分拍完，化妆师给改一个凌厉的妆容之后再拍黑化的部分，中间的变化特效处理。
辛导说，先拍第二个版本，完事再拍第一个。
要是直接演，情绪变化幅度达不到要求，一直磨都过不了，演员情绪磨没了，第二版这种简单的也演不出来，太浪费时间了。
这样一场戏，他不想拖到第二天天，时间紧。
这话就很直白了，就是在说：知道你演技不够，我用化妆特效来凑。
挺扎人的。
一般年轻演员，让导演当众这么说，心里指不定得怎么翻江倒海的难受呢，但是姜真真挺平静的。
她说，想直接拍第一版。
辛导当时在翻着剧本，听完抬头打量了姜真真两眼，就点了头。
“两遍不过，就先来第二版。”
导演倒不是被姜真真的直率打动了，而是察觉到自己刚才说话难听了，应该再润色润色的。
小丫头年轻，那股子心高气傲的劲儿大概被激起来，信誓旦旦的要证明自己，能理解。他不想非跟演员拧着来，让他们去碰碰壁也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才能安安生生听人劝。
导演走后，陈姐过来捏了捏姜真真的手。
“导演说话就那样，别往心里去。”
姜真真笑笑，说：“知道。”
说实话，这事儿她还真没往心里去，这种质疑她体会的多了去了，辛导还让试试，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场景还是不周山的后山，跟妖王那场一样，所以一起拍。
师尊启动了守山大阵后，带着几乎满门弟子去妖界攻打妖王，临行前大师兄过来跟小师妹告别。小师妹一身白衣，乌发及腰，弯弯的眼角，黝黑的眼珠闪着温暖的光。
“我在不周山等着你们胜利归来！”
笑容热切纯粹，让人心中鼓胀，必得大获全胜平安归来才能觉得不辜负。
大师兄御剑而去，小师妹静立望着他背影的方向，笑容没有收，嘴角还弯着，可是眼里的眸光却渐渐凌厉。
半晌，她稍低了一下头，将耳边的一缕长发别在耳后，冷笑一声，摆出了一个侧耳倾听的姿态，说：“洛洛，你听，不周山越来越安静了，它从没有这样安静过。”
激烈的情绪在眼中鼓动，手指一下一下的拂过案几，她压抑着，忍耐着，沙哑着声音说：
“可是，你再也听不见了。”
眼中疯狂再也压不住了，声音也变得尖利，“我让整个不周山为你陪葬！”轻抚的手指抓过案几上的苹果，五指一点点扎了进去，汁液顺着手指流下，滴在地上。
小师妹眼中的疯狂退却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苹果，捏了个粉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尖，像是一头舔血的野兽。
导演喊了卡。
现场安静地落一根针都听见，许久没有声音。
辛导率先开始鼓掌，很快整个片场都响起了掌声。
“你叫什么名字。”辛导问。
“姜真真。”
辛导看了一眼边上的程萧，对方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过，又问：
“以前还拍过什么？”
“没有了，这是第一次。”姜真真老老实实地回答。
“第一次？”辛导眼露诧异。
姜真真有点紧张地点点头。
导演是剧组的权威，她这样的小演员，一部戏下来也没跟导演说过几句话，现在被导演这样连着发问，还挺紧张，没遇到过，不太会。
辛导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笑了笑，说：“演得挺好，有灵性。”末了欠登兮兮的朝程萧扬了扬下巴，问：“你觉得呢？”
程萧靠在椅子上没动，说：“是不错。”
声音平淡，没什么起伏。
辛导哈哈一笑，“果然是程萧，说说什么样的演技才能让你激动？”
程萧没回答，辛导也不在意，扬声跟片场的大伙儿说，“这条过了！”
陈姐笑着走过来，搂住姜真真的肩膀，“咱们真真很厉害嘛！导演和程老师都这么夸。”
姜真真从小很少被夸奖，家庭教育里就没这个，有点不太好意思。
“程老师也没夸……”
陈姐做了一个浮夸的惊讶表情，“你看他还说过谁不错？这片场你是头一个！辛导也不太爱夸人，今天也算是破例了，不过你确实演得好。”
姜真真更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都不会说话了。
这小孩儿太有意思了，夸了两句就至于这样，陈姐自己乐了一会儿，就跟着大伙开始收拾片场的道具，姜真真也跟着帮忙。
陈姐看见放道具的盒子里还放着四个苹果，应该是今天这场戏的道具。
“小丫头自己演技这么好，还备了这么多道具，也太不自信了。”
昨天陈姐做的道具苹果几次都不成功，后来有急事来不及做，就拜托了姜真真帮忙，没想到她做了这么多。
陈姐昨天研究了挺长时间，做出来效果都软绵绵的，都不太好。
今天这个也不知道姜真真咋做的，完全看不出处理过的痕迹，刚刚表演的时候，效果也很炸裂。
她拿了一个出来，打算自己试试，捏了一下，没捏动。
陈姐有点惊讶，于是手上加了劲儿，又捏了一下，还是没捏动。
“我去，挺硬实啊！”这回她两个手一起，使了吃奶的劲儿，仍然没捏动。
苹果像是一个实心的石头。
陈姐吃惊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他么什么情况？
这力道，小丫头瘦瘦小小的，她是咋捏的？
刚才拍的时候，看着她好像一点劲儿都没使，手指就扎进苹果里去了……
姜真真离着老远看见陈姐站在道具箱子旁边半天不动，就觉得要坏事。
陈姐手里果然拿着个苹果，表情凝重，眉头皱得死死的，一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表情。
完了，要被抓了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