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洗砚台，森森白骨皆是苦
她伸出手，只要轻轻一点，李长安这条小命就是交代了。看在李长安没有伤她性命，她也不好恩将仇报，拉了她一把。
李长安反而有些怕了。
“放心，你没有杀我，我也不会伤害你的。”黑衣少女冷声道，亮出自己的底牌，仿佛在说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一殒俱殒。
惊动未定的李长安，僵硬地说声“谢谢”，立刻去追严世刀。
而他身后，响起黑衣少女的声音：“我叫金云汐，不是太……”
后面的“平公主”没有说出口，小脸红了。
“我知道了，太平公主。”李长安头也不回地慌张回答。
“你……再说，我撕你的嘴。”金云汐红着脸，小脸被气得鼓鼓的。
李长安回头尴笑。夫子说得对，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金云汐追上李长安，问道：“你真斩过天龙？战过天人？”
李长安有些惊讶，她居然主动找自己说话，几天前还杀得要死要活的，突然温柔下为，芥蒂难除。
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你不信？”李长安停在台阶上，抓把雪送到嘴里，嚼成水咽下，气喘吁吁地说道。
“就你，废柴，气机全无，还能斩天龙？”金云汐鄙夷道，撇着嘴，头摇了像个拨浪鼓。
李长安懒得和她争论，“就当是假的吧！”
然后一鼓作气跑上三十阶台阶，突然停下，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金云汐，越看越像一个人，但是总想不起来。
“你真是南汉的公主？”李长安疑惑道。
“这个还能冒充吗？”金云汐斩钉截铁道。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我是说你这张脸，就是想不起来。”李长安失落地说道。
金云汐一怔，质问道：“多少无辜的少女被你这种老套的套近乎失了清白之身？”
“你是第一个！”
“你……”金云汐恼怒道，“别对我有想法，你不配！”
“放心，我对我家的阿黄有想法，也不会对你有想法的，南汉得太……云汐公主。”李长安不再追问，看向严世刀，他已经站在了山顶上。
“阿黄是谁？”金云汐好奇地追问道。
“我家的狗。”
金云汐顿时双目圆瞪，手里的刀被握得喘不出气。但是生气又如何，她也不敢出手，真一刀解决了唐国二殿下，对南汉伐唐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是有天魔宗余孽在，她能一刀杀掉吗？
“李长安，你等着，不杀你，我就跟你睡。”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快到山顶时，李长安又回头看向金云汐，嘴里喃喃着：“见过，一定在哪里见过。”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站在白首山山顶，眺望两辽大地，尽被大雪覆盖，像个雪国。
山脊宽约十丈，向内形成一个坡度，主峰在中间，高起山脊五丈，难怪多山下望山顶，看不到主峰，还像一个大锅。主峰南侧，是个天然的大湖，传说中的白首山天池。北侧是个能容纳五百人马的平坦处。
严世刀纵身飞起，落到平坦处，一块只有一人高的石头上，刻着三个字：洗砚台。远远望去，还真像个砚台。
洗砚台上，被兵器砍过的痕迹依旧清晰，证明十年前诛魔之战的惨烈。还有几十具已经变成森森白骨的尸体，衣服早已风化，兵器也已生锈，仅凭一堆骨头，已经分不清是天魔宗的弟子还是江湖门派的弟子。
“这就是你的窝！”李长安走到严世刀身边问。
严世刀触景生情，久久没有回答。
他走到一具白骨前，先捡起地上的剑，对着白骨喊道：“温长老，十年了，我严世刀回来了。”
原来这具尸体是天魔宗四长老之一的温横，当年被一剑戳透心脏而亡。
他拿出葫芦，嗜酒如命的严世刀，破例地把酒全洒在洗砚台上，一滴不剩。
“十年了，你们都死了，就我还苟活着！”严世刀将盛酒的葫芦一抛，努力地址起腰，像只龙虾，仰天大笑。
笑声凄凉，淹没了在山顶鬼哭狼嚎的风声。
“你们不会白死，我严世刀，要报仇。”
他手里的剑一挥，剑气将写着“洗砚台”的石头斜劈两断，然后再一用力，将剑插进脚下的石头里。
他又蹒跚到一具只有上半身的白骨前，弓着腰，喃喃道：“少宗主，我严世刀，回来了。”
这具尸体是天魔宗少宗主冉自澈，当年被一剑斩成两段，又被一刀砍断了脖子，死得好惨。
“老胡，我严世刀，回来了。”
“季长老，我严世刀，回来了。”
“秦风，我严世刀，回来了。”
“少夫人，我严世刀，回来了。”
…………
他每走到一具白骨前，都说知会一声，告诉他们，天魔宗虽灭，严世刀还在，现在回来了。
都说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区区白骨，他都认得，如何他们活着的时候一样。
“罗浮山，冷风屏，齐青浩地，江千尺，阮平甫，田回顾，裴言风，我记得你们的名字，等着，我严世刀，也要让你们尝尝灭门的滋味……”他着魔似的，大喊着每一个仇人的名字。
“飞羽剑宗宗主慕少白，无崖山庄刘君煜，万梅山庄许安，寒剑山庄苏千寻，神剑山庄柯秋禅，苍狼山庄朴锦应……整个南汉江湖，我都要杀，从今天起，南汉江湖，再无宁日……”
他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放肆而狂妄的笑声，震动白首山脉。
金云汐看着发狂的严世刀，心惊肉跳。
一人想挑战整个南汉江湖，即使天下第一的夫子，也不敢如此狂妄吧。
李长安能体会到严世刀的狂妄。灭宗之仇，不共戴天。
“太子哥哥。”金云汐突兴奋地喊道。
李长安和严世刀同时回头，看到靠近天池一侧的山脊上，鱼贯而了同几十人，为首的骗骗公子，身穿藏绿色四爪蟒袍，头戴雕龙金冠，修长的身子，眼睛炯炯有神。正是南汉太子多乔。
他的左边站着头发微白的道士，身负长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正是南汉第一宗门罗浮山的掌教冷风屏。
冷风屏左侧是位体形宽大的胖子，身上的肉割下来，抵上一头成年的猪——罗生堂堂主，阮平甫。
阮平甫身边站着一位白衣少女，面若冰霜。她看到在黑水河畔遇到的唐国少年，先是一惊，没死！居然能从耶律文雄手里逃走，不由得多看上几眼。
站在金乔左侧的清瘦道士，和臃肿的阮平甫形成鲜明的对比，瘦得可以和严世刀一拼了，脸上无肉，像一只成年的老鼠，一看就是狡猾奸诈之辈。俗话说，两腮无肉不可交。他便是罗浮山的罗信堂的堂主，江千尺。
…………
“居然是严世刀？他没有死？”阮平甫震惊道，脸上的横肉就和他的肚皮一样，每说一句话，都抖动不止。
“严魔头，快把我罗浮山至宝气字卷天书交出来！”江千尺大吼一声，第一个拔剑飞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飞向洗砚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