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俩倔驴，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人重回营帐，坐回火炉边，李长安吃饱之后，扶着头，不一会就睡着了。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件都足以将他压垮。若不是有人帮他扛着，出不了河北道，就死在了程墨俊的刀下了。
等他醒来，暮色四合，外面的雪稍稍停下，而呼啸的寒风，如同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副将林逸舟和统领范天钧、傅中棠坐在营帐中，全都卸了甲，披着黑色的大氅。三人红光满面，正与白衣宋玉饮酒。东北两辽之地的豪爽性格，均是拿坛对饮。他们似乎忘记了喝酒之后丢掉江西十六屯的惨痛代价。
李长安起身，脖子些许酸痛，晃了晃，不知什么时候身上多了件大氅。
看到二殿下醒来，除了宋玉以外的三人立刻放下酒，起身对李长安躬身施礼。
李长安没有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不怕北金和南汉联军报仇，突然袭击吗？”
傅中棠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就怕他们不来！”
看着三人胸有成竹的样子，李长安也懒得过问，守城掠地本来就不是他之事，只要他们能守得住，喝死都无妨。
林逸舟不再卖关子，说道：“叶将军已将兵员补充上了。”
李长安也不懂，只是点点头。
“高将军和战死的袍泽的呢？”李长安拉了拉大氅的衣领，突然想起来，问道。
“送回了辽州城。”范天钧回答道。
“等从白首山回来，我要在高将军坟前敬杯酒。”李长安喃喃道。
三人听了，没有说话。
身为军人，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死离别。与其悲伤哭得撕心裂肺，不如把手里的刀磨好，上阵多杀几个敌人，这才是对战场袍泽的安慰，才能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李长安看看营帐之外，昏暗的天空，比往日黑的要早一些。
他朝三人要壶酒，也喝上两口，顿时清醒了许多。
油然想起为了争马而送媳妇的两个无耻之徒，不由得一笑，问道：“吴少游和叶良辰二人，谁睡了谁的媳妇？”
三人一笑，林逸舟说道：“谁的媳妇都没有被睡。”
李长安惊讶，莫非二人把程墨俊睡了？才到江西十六屯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他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为了顾全大局，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范天钧评价道：“还别说，这个程都尉还真有两把刷子，居然能搞定这两个倔驴。”
“程墨俊？”李长安疑惑道。
傅中棠也笑道：“程都尉不愿留在江西十六屯，当他的斥候去了。”
“吴老三和叶良辰肯放过到嘴的肉？”李长安不解地问道。
“肉他们没吃到，自己还掉了点肉，现在后悔着呢。”林逸舟笑道。
李长安更加疑惑了，本来是猎物，反而成猎人。但是话又说回来，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说来听听。”
“他们虽说夫人没有赔掉，但是折了点兵。程都尉被二人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一人出十个兵，扩充斥候人马，去了虎头山一带，那里有队五十人为一队的南汉斥候，个个骑高头大马，准备在大雪封路之前，将他们杀掉，带回五十匹马让他们二人分去。”林逸舟满意道，对程墨俊以退为进的法子，很是欣赏，一般人真想不出来。
“好事，他们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多出点兵，分成的比例大点啊。”
李长安顿时无语，心想，好一个无耻之徒，不，是两个。
天黑之后，一阵狂风，卷着地上的雪花，冲进营帐，炉火恍惚，差点没有烧到李长安的头发。他闪开身，走出营帐，林逸舟三人也一同跟上，看着被雪重新覆盖的江西十六屯，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巡逻士卒的脚步声。惨烈的战场，仿佛没有发生过。
林逸舟弯下腰，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揉成一团，朝地下一摔，笃定地说道：“南汉兵不会来了。”
范天钧还在为没有手刃尹家少主身边的老供奉而自责，说道：“巴不得他们能来啊，好酒好菜都准备好了。”
傅中棠自信道：“我就不信南汉将士能咽下这口气，大雪封路之前，肯定有波疯狂的反扑。”
范天钧不由喜上眉梢，愤恨道：“来了正好，好酒好菜招待着。”
左前方不远的营帐，一位佝偻的身影走出，朝他们走过来，弓着身子，蹒跚到李长安跟前，一身的臭味掺杂着酒气。不是别人，正是天魔宗的大护法，严世刀。
“十一先生，可以出发了，明天正午之前，我们必须赶到，不然就错了魔宗山门开启的时辰，不然又要等十年了。”
李长安点点头，回到营帐，白衣宋玉正闭眼打坐，真像一尊供奉的菩萨。真是一个疯癫之人，你说他是和尚吧，他吃肉喝酒娶女人生孩子。你说他不是和尚吧，他念经打坐拜菩萨度众生。
“宋白衣，小朵朵来了！”李长安走到他身边，故意调皮地招呼他。
他却不为所动。
“吃饱喝足想起来念经了？”李长安讥笑道，他可是一直觉得，这个白衣光头除了念经不会，别的应该都会。
他想等离开东北两辽之地，一定带着白衣和尚逛逛长安城让纨绔子弟和达官老爷们醉生梦的温柔乡，看看这个假和尚能不能坐怀不乱，还能不能一本正经地念句“阿弥陀佛”了。
反正这一点，他最佩服邱静石，给他灌了药居然还能平静如水。有时，他甚至觉得邱静石是不是从宫里跑出来的太监，银样镴枪头，裆下没用。
看着纹丝不动的宋玉，他躬身一礼，反身走出营帐。
“严前辈，走吧。”
林逸舟三人也不敢多问，毕竟这位驼背的老鬼是叶将军身边的人，也不知他是以幕僚还是谋士的身份跟着叶将军，没有人问过，因为没有人敢问。只知道这个人，叶将军对他非常器重。
当李长安跟着严老鬼离开，他们只是目送，没有送别。等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到营帐之中。
营帐空空，原来闭目打坐的白衣僧人，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