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一阵奔腾的寒风吹过，夹杂着战场上的血腥。
李长安怔怔地盯着身边的白衣。
宋玉假装自己没有提起过“气字卷天书”，潇洒地举起酒壶，张大嘴，将酒倒在嘴里。
水，越喝越冷。
酒，越喝越暖。
远方的战场上，高文清一脚踢翻尹君子，横刀刺出，染满鲜血的横刀，刀尖锋利，寒意如冰。
“将军，当心！”叶良辰突然大喊。
尹君子身边的修士供奉，突然出剑，就在横刀刀尖要抵在尹君子胸口三寸处，突然停下。
“高将军！”叶良辰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捡起一杆长矛，用力地投向尹君子，然后大喊一声，不躲，不闪，见人就砍，像单枪匹马冲入千军万马的万人敌，一连杀了十余人，吓得南汉尹家军的兵卒不敢近身。
高文清被尹君子身边的老供奉，从背后偷袭，一剑贯穿了心肺。
被吓得尿了一裤裆的尹君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老供奉准备拉起他，他吓得一闪。
看到杀红眼的叶良辰步步逼近，老供奉不敢恋战，因为杀敌不是他的首要职责，保护尹家少主，才是他分内的事。他抓住尹君子的肩膀，回头了看了眼叶良辰，快速离开。
叶良辰杀到高文清身边，接住倒下的高文清。
“将军，不要说话。”叶良辰七尺男儿，不禁地落下眼泪。“我带你离开，找军医。”
高文清一把揪住叶良辰的衣领，张开冒血的嘴，呜呜说不出话来。
看到高文清将军倒下，唐国军士没有因主将亡而撤退，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血性，全都发了疯似的不顾生死，疯狂扑杀，一换一购本，一换二赚一个，一换三赚一双。
“疯了，疯了。”
南汉将士看到悍不畏死的唐军，个个吓得不敢恋战，甚至握着兵器的手都开始颤抖。
叶良辰刚想把高文清扶起，高文清拼出最后一口气，紧紧抓住叶良辰的衣领，吐出大口大口的血，呜咽说道：“人在，江西十六屯在，人亡，江西十六屯也……要……”
一口鲜血涌出，让他最后一个“在”字没有说出来。
“将军，不要再说话。”
抓住叶良辰衣领的手突然无力松开。
高文清闭上了眼睛。
“将军……”叶良辰咆哮一声，震天响地……
他捡起高文清的佩刀，已经卷刃的唐制横刀，上面刻有四个丑陋的字“望夫安归”。这是高文清的娘子偷偷刻下的，就是希望她的丈夫，每次出征，皆能凯旋，平安归来。
高文清的娘子翠花，不是大家闺秀，也非小家碧玉，就是普通的乡野姑娘。因为唐国有夫子，让天下人无论男女，人人有书可读。不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有幸生于唐国，而翠花父母也是开明之人，让她读书写字，苦于家贫仅读了两年，便将这可以读书的名额让给了她的弟弟。
她十八岁那年，高文清还只个校尉，跟随大将军北上，镇守东北两辽之地，途经济州，驻扎在泉城二十里外的凤阳岗，路过翠花村子高文清便对她一见倾心。高文清嘴笨，不敢上前搭话，站在她家院外，一站就是一天，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差点被别人当流氓打一顿。
翠花的父亲，本本分分的庄稼汉，问清缘由。原来是看上了自家姑娘，不怒反喜，亲自撮合这门亲事。
不是他是唐军，受唐国百姓爱戴，而是他那股执拗劲，让翠花父亲觉得自家姑娘嫁于此人，不亏。
婚礼简单，但是有镇北大将军叶文楚和济州儒将辛幼安当证婚人，让翠花一家受宠若惊。一位镇北大将军，一位济州儒将，对一辈子都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真是一辈子都不敢想能见到大到天的人物。
一时间十里八乡，都夸他们生了好女儿。
婚后如翠花父亲所料一样，二人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共生下二子一女。
只是这一次，辽州城瓦弄巷一栋简陋的小院内，丰腴的翠花一夜地眠，守着睡熟的三个孩子，盯着窗外盼着他的夫君凯旋归来。
她原可以离开辽州城，去幽云十六州，但是她不肯。高文清也劝她，她却笑着说：“有夫君的地方才叫家。”
这次她的夫君一旦回家，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此时的叶良辰，愤怒而起，一手一把横刀，像头失心疯的老虎，举起高文清的佩刀，朝着尹家军怒吼道：“杀……啊……”
一声怒吼，无限悲怆。
像一团怒火，点烧唐军的斗志。
叶良辰身先士卒，冲锋而上。一个，两个，三个……在他的双刀之下，尹家军的兵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唐军从千夫长、百夫长、士兵，个个奋不顾身。
少条胳膊又如何？杀！
少条腿又如何？杀！
只要不死，只要能爬起来，就是杀！杀！杀……
这就是唐军，身可死，但威不能灭，命可丢，但绝对不能退！
不退！不退！
之点嚣张的尹家军，不可一世的尹家军，彻彻底底吓破了胆。有的没有等到退后的号角，开始向东逃窜。
回过神来看尹君子，终于领导了唐军的可怕，之前的几次胜利都是偷袭，没有正面一战。
“退兵，退兵……”尹君子磕磕巴巴叫喊道。
他身边的士兵，早就牵来了马。他慌慌张张地爬上去，失了魂，落了魄，若不是他身边的老供奉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他，他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下来。
听到“退兵”的命令，南汉的号手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战场之外的李长安，紧皱眉头，握紧的拳头被汗水浸湿。当看到高文清一刀即将得逞，不由一喜；看到老修士出剑，不由一惊；看到高文清倒下，又不由一怒。
要不是宋玉拦下他，此刻他已经策马冲进了战场。
“唐国天启二十八年，隆冬，河南道豫州人氏高文清，四品将军，战死于两辽江西十六屯。”李长安喃喃道。
“一万多人战三万！唐国战力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宋玉也被眼前的战场震惊到，都忘记了喝他手里的酒。
看着丢盔弃甲的尹家军，李长安跃跃欲试，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心。
宋玉再次提醒道：“十一先生，有言在先啊。”
“退了，还不追？！”李长安跃跃欲试地说道。
“唐军追不追我不管，你不能追。”宋玉沉稳道。
“啌啌啌……”
就在李长安准备扬鞭时，唐军的战鼓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