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谢苍生之墓
穿过刺骨冰冷的寒流，趟过沾满着水珠的丛林，叶崇的身影，在昏暗的深山中，极速前进着。
他抛开了肉体上因为冰凉而传来如利刃一般割裂的痛感，清澈的眼中满是不解。
他想问问老头，当时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埋葬的自己？他想问问老头，为什么自己会找不到他？他想问问老头，什么叫他本来就是一个死人？他还想问问老头，为什么不辞而别？
现在他的心里，对于这个培养他将近二十年的老头，全是疑惑。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当面问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漫长的赶路，叶崇累得气喘吁吁，不过也终于是来到了这个他生活已久的地方，但是……眼前的一幕，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曾经樱国军人的坟墓……不见了！
曾经那个熟悉的木屋……不见了！
曾经那根充满着古朴气息的降龙木……也不见了！
甚至叶崇没有在这个从小到大茁壮成长的地方，看到一丝地基和朽木的痕迹，地面上撒满的黄纸和房梁上的黄符都消失了！它们好像是一个梦！不曾出现过一样。
这片空间就好像孤零零的存在着，没有一丝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看着梦幻一般的景象，叶崇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情况？房子呢？坟墓呢？降龙木呢？都不见了？为什么不见了？
不！不可能！难道是鬼打墙？
但是！
这里，确确实实是他住过二十个年头的地方啊！
叶崇缓缓抬起右手，那死死拽住着的信封，赫然映入眼帘，当他再次熟读信上的潦草大字之时，眼睛快速扫过一遍，当即是将目光放在了结尾落款处。
那熟悉的名字，依旧存在！
这不是梦！
“轰嚓嚓！”
届时，随着天空之上，一道蓝色的闪电转瞬即逝，一阵晴天霹雳也随之而来。
昏暗的环境里，叶崇好似感知到了什么，顿时猛然回头，在一阵阵闪电的照耀下，他赫然是看到了一座不曾见过的坟墓。他缓缓靠近它，随着闪电的光芒不停拍打在他的脸上，借着上天赐予的这道微弱的光芒，当即是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谢苍生之墓。
这五个字，如同附带魔力一般，让叶崇的脸色倾刻间煞白起来，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望着那本不可能出现的坟墓，他那清澈的明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之色。
届时，脊背传来一阵浸透心脏的凉意，令其汗毛倒立，那瞳孔也在此刻间，无限放大，甚至因为浑身的颤抖，上下两排的牙齿不停碰撞在了一起，“嘎嘎”作响。
他死了？怎么可能！他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会死？这……这不可能是他的坟墓，他一定是在骗自己。
在他的印象里，谢苍生，便是神人转世，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即便是失传已久的鲁班工匠之术、推背图、甚至是奇门遁甲，他都精通。
别看他已然有着两百七十六岁的高龄，但是他的身子骨可健壮了，这个小小的身体，扛个一千公斤的巨石，那是不在话下，徒手劈开五十公分厚的花岗石，甚至捏碎钢板，更不过是小菜一碟。要知道，他曾经可是单挑了一千多手持热武器的军队的人啊！手撕鬼子，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而且他还会一种奇特的针灸和医术，当年带着小时候的叶崇，路过村庄的时候，医治了一名九十多岁、已经奄奄一息的老人，谢苍生仅仅在他几处穴位处，钉了几根银针，再搭配着他亲手熬制的中药，却是强行为他续命了整整五年之久。
在这山林之中，尽管自己有着纯阳之体，却也不乏会遇到一些不干净东西的骚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过于稚嫩，所以显得好欺负一些。但是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老人身边会跟着什么东西。
这重重原因叠加在一起，他竟然会埋在坟墓里？
这怎么可能？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躺在土里的？
难道……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也不可能！他会怕这些东西？
又或者说……是一种十分恶劣的东西，让他不得已躺在了里面？那这东西……又是什么来历？难道……是跟他的阴花劫有关？
紧接着，恐惧被回忆替代，昔日那一幅幅和谐温馨的画面，从叶崇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老人那欣慰的笑容，和自己无忧无虑的笑声，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却依旧历历在目。
晶莹的泪珠，在此刻间，不由分说的从青年那失神的眼眸之中，如泉涌一般，疯狂迸出。
因为开启了阴阳眼的原因，叶崇小时候便能够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每一次看到那一张张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惨白脸庞时，都会吓得嚎啕大哭。
这个时候的老头，就好像踩着七彩祥云一般，从房间外面走来，然后轻轻拍打着因为哭泣而咳嗽不停的叶崇那小小后背，口中安慰不停，脸上也是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那个时候老头看着自己的眼神，柔软得仿佛可以融化一切。
还有几次，因为打雷的原因，每晚是胆战心惊，不敢睡去，看着漆黑的房间，尿都快憋满整个肚子了，却愣是不敢下床排掉，只能痛苦的煎熬着。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烛光会自然亮起，老人也是打着拿东西的幌子进来，制造不小得动静。而看到那道瘦弱的身影出现时，小叶崇的心里便会放松下来，胆子也就会突然变大，随后一溜烟似的跑下床，对着夜壶排尽尿液。
可如今……
这一幅幅令人着迷的画面……
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化为了一道回忆……
这种回忆，成为一种遗憾，深深的刻印在青年的脑海中，永远无法让他得到解脱。
他急忙跑到那座“新生”的坟墓前，不停的扒拉着那鼓鼓的土包，他想一探究竟，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老人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可是，他挖了很久很久，手指头都破皮了，加上低温，隐隐都有些麻木起来。天都快亮了，甚至已经挖到了一般棺材所埋葬的深度，却愣是没有看到老人一丝踪迹。
忽而，他想是想起了什么，伸出那满是粘稠泥土的右手，当即是掐指谋算起来。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随着深度推算，青年那微微泛着红的眼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在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的测算下，叶崇的情绪接近崩溃，在某刻间仰天长啸，“哈哈哈……算不到……算不到啊……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望着头顶那片不停闪烁着微光的星辰，青年的双眼之中，满满的悲愤之意在此时，毫不保留的喷射而出。
他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能够算尽别人的所有事情，甚至能够精准的推算出与之相关的事物。但是在这偌大的世界上，除了自己，便是无法算出这名老人的运势！不管怎么推算，老人在他手中，就是一个谜，一个解不开道不明的谜。
……
叶崇的一生，就像桌上的器具，除了餐具（惨剧）！剩下的，便只有杯具（悲剧）了！
……
从小离开了父母的身边，没有享受过一丝父爱母爱，这让他在起跑线上，就输人一等。
童年时，唯一带给青年快乐的，便是那拥有着两百多岁高龄的老人了。虽然老人给他开启了阴阳眼，让他见到了一些狰狞可怖的面孔，甚至还经常逼迫他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比如跑步，做俯卧撑，记药材，记穴位等等，但在他的心目中，老人是一切，是依靠，是最后的心灵慰藉。
可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孤零零的他自己了！这一刻，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崇因为寒气侵体，在一股凉意逐渐上升至后脑勺，冥冥之中，传来一阵浓浓的睡意，看着面前那让他无法接受的墓碑，青年在眨巴眼后，便是昏昏欲睡过去。
……
次日，随着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升起，一道好似充满着希望般刺眼的阳光，穿过森林树叶的重重遮挡，赫然是照在了青年的脸上。
叶崇睁开了双眼，引入眼帘的，依旧是手中那被揉得稀烂的信封，随即转移视线，看着眼前依旧没有改变的结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原本以为，这一切，或许睡一觉，就会改变了。
但没有如他所愿，那块对于他来说，不可能出现的墓碑和鼓包，却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这片空旷的土地上。
青年将泥土为它重新盖好，对着那块墓碑，重重的鞠躬，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或许是短短的时间，让他们阴阳相隔，所产生出来的感觉吧。
因为长时间的流逝，他全身上下的泥土已然风干，随后从口袋中，再次掏出了一沓黄纸，当即是不由分说的撒向了天空。
“老头……走好！”
一道充满悲愤的哭腔颤声，从叶崇那干涸的口中传了出来，想着，也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毕竟，他在这一刻，没有了家，只有他自己。
这一次，他是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不甘，离开的。
而这一离，或许是永远！
又或许是因为昨晚上在如此阴森的野外渡过的，叶崇走了几步之后，便是发现自己头重脚轻，浑身无力，甚至整个脸庞异常滚烫。鼻孔塞住，呼吸都有着困难，还偶尔咳嗽一番。
生病了？
叶崇释然的轻轻一笑，老头走了，这一刻，能够医治的，便只有自己了。
青年顺着小路，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下了山坡，望着路边和山腰上那一根根自己了解过的熟悉草药，便是随手将它们摘了下来，而后不由分说的往口里塞去。
说也神奇，叶崇经过漫长的赶路，草药在腹中短暂时间的消化，那因风寒引起的感冒发烧，随着他来到了山脚下，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叶崇在村里的服装店买了一套款式看上去略显老土衣服，后又花了一百块钱，借用了一下当地村民的卫生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稍微打理了一番，青年一整个焕然一新，帅气的脸庞充满着阳光清秀的气质，再加上白皙细腻的肌肤和一米八多的高个子，却是硬生生的将身上的衣服，抬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做完这些，青年才开始打量起了手中那字迹不太清晰的信封，将上面的地址和电话牢牢记在了心里。随着信封朝着手心倾斜而倒，一枚漆黑四孔且镶着一圈金边的纽扣，赫然是从里头滚了出来。
叶崇把它放进新裤的口袋中，来到村头，随手打了一个摩的，便朝着国道驶去。之后，他是直接坐上了一辆公交车，缓缓向临海市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