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幻想
萧祈之怎么会患有旧疾？
但仔细想想，又怎么不会呢？
发白的头发，和诡异的一只眼，已经足够证明了，这些年他过得似乎也不好。
幺幺克制住自己不再去想，躺在奶奶怀里，眯了眯眼。
奶奶见她这样，叹了一句，“你呀…这回是多亏了那萧祈之，要不然我这一条老命都…”
“别这样说…”幺幺抱紧了奶奶，“您会长命百岁的。”
太后说，“不管如何，这回还是要多谢谢他，你哥哥要照顾柏羡，我还有朝堂政事要忙，你要是好了，记得去看看他，慰问一下也是好的。”
幺幺了当的拒绝，“不要。”
太后点了点她的脑袋，“奶奶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我们做人要有礼貌，这次他不止救了你，还有柏羡，做一下表面工作怎么了？又不是让你以身相许！”
幺幺：……
若真是以身相许，她巴不得连夜就带着奶奶跑。
太后接着说，“人在我们清玉国出了事，我们不搭理传出去也不好听，他身边那几个侍卫见萧祈之受伤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下去了！所以为了避免坊间传闻，你做个代表去看看…”
幺幺被说的烦了，缩进被子，“知道啦知道啦，晚点去。”
“你这孩子…”
太后原本还想多陪陪幺幺，可门外一直来了传唤的大臣，导致她也坐不住。
她起身，把几颗麦芽糖放在幺幺手里，“待会还要喝药，多吃几个糖，奶奶实在忙，就先出去了。”
幺幺乖巧的点头，“嗯嗯。”
阮凌坐在一旁撑着脑袋，猝不及防被太后揪着耳朵拎起，“你小子就知道偷懒！过来帮我！”
阮凌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走，“疼疼疼！您就不能温柔点儿吗？”
…
幺幺躺在床上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弯。
手中的麦芽糖被她捏了捏，放了一个在唇间。
奶奶说的对，就算是表面工作也是要做的。
反正他也还在昏迷。
月色正浓，幺幺睡了一个下午，裹好大衣，出了门。
她首先去了太医院取了萧祈之喝的药，才逐步走进给萧祈之安排的宫殿内。
不过让幺幺讶异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人看守。
看起来萧祈之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挺放心的。
她没有多想，踏进了那个院子。
就在幺幺推开房门时，在她不知道的屋顶，一个个黑衣人都被影诀给拦了下来。
那些侍卫不解地问，“影诀大人，陛下还在昏迷中，为何这么轻易就让那女子进去？万一…”
影诀听闻萧祈之受伤，便停止了任务，一直在暗中守护。
他看着合上的门，摇了摇头，“谁都可以拦，她不行。”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萧祈之巴不得她来。
幺幺进去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本来打算放下药碗就走，可是目光依旧放到了那不可忽视的躺在床上的人影上。
萧祈之面色苍白，眉头紧皱。
白色的绷带从胸前缠绕至脖颈，在领口探出。
幺幺发现，他的胸口渗了血。
她记得，那是黑熊撕咬的伤口。
白色的布条环绕住他的额头，绕过前额，被苍白的发丝遮挡，整个人愈发显得病弱不堪。
自那天过后，幺幺休养了整整五天。
听哥哥说，萧祈之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难道他就这么昏迷了五天？
不知不觉间，幺幺已经走到了他的床头。
眼前这张脸，是她从很早很早以前看着长大的。
他容貌改变了很多，唯有唇边那颗痣，是她最为熟悉的。
这张脸，她心疼过，也惧怕过。
这么多年过去，幺幺现在面对萧祈之，居然没有了一丝波澜。
就在她看着萧祈之的脸发愣的同时，萧祈之整个人突然颤抖了起来，唇抿的发白，头也不受控制的晃动起来。
幺幺回过了神，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她凑近他，皱着眉，“怎么回事？”
萧祈之神色极其痛苦，像在和什么东西做抗争，额头出满了冷汗，唇角又慢慢溢出一丝丝血液。
幺幺看的更加疑惑，但还是决定，去找太医。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手腕蓦地被拽住———
萧祈之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清楚自己的状况。
他，好像是死了。
但又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拼凑着他的灵魂。
萧祈之很多次都感受到了这种错觉。
先前最强烈的一次，便是那次为救幺幺掉入悬崖。
说来奇怪，他那样都没死。
身体也像现在这样，像是被人操控。
而他醒了之后，曾派人去那座山崖下寻找，打听过，并未发现一丝一毫幺幺口中所说的“神仙。”
那个所谓的神仙，就像只是一个让他活过来的介质罢了。
而这次，萧祈之的感觉更加强烈。
有人在帮他。
有人不让他死。
萧祈之感觉整个人在一片虚无中被人吊起，身体被拆除，转而又被拼接。
他就要疯了。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
萧祈之在那片虚无中，说出了一句令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话。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想到，你恢复的这么快。”
这个声音分不出男女，没有一丝感情，回音击打着萧祈之的脑海，如雷贯耳。
萧祈之明明是睁着眼睛，但是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虚无。
一道白光猛然闪过，刺入他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瞬间被一股热意包裹，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冷热。
“我永远期待，赌约实现的那天。”
“醒来吧。”
赌约？什么赌约？
萧祈之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道道他没见过的画面涌入他脑海。
虽然没见过，但依旧熟悉。
洒满血的城墙，血流成河的土地，刀枪上刺着的一个个头颅，用无数个人的碎骨拼接成的座椅…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一片荒芜。
而那尸体堆成的高山上，坐着一个被血浸湿衣物的恶魔。
他的发丝都在滴着血，忽然间，像是穿越了无数个黑洞，萧祈之扭曲的脑海里，逐渐与那人对上视线———
那个人，是他自己。
萧祈之头疼欲裂，心理防线逐渐崩塌。
白光闪过，他坠入一片黑暗，身体一直在无限下坠，失重感使他的心都无法平静，跳动的极其厉害。
就在无限循环中，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犹如甘泉入沙漠，给饥渴的人一丝希望，
“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像是萧祈之的救命稻草，将萧祈之的理智拉回。
让他终于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是真实的。
萧祈之猛然惊醒，从无限的空洞中逃脱，下一刻，他抓住了引导他出幻象的那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