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过往
这个人，果真是萧祈之。
幺幺一对上他那只眼睛，内心的厌恶就暴露无疑。
她强撑着镇定，后撤了一步，行了个礼，
“谢谢。”
转身就要走。
“八公主很乖。”
幺幺脚步停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萧祈之走在她面前，他生的比前几年高大了太多，她必须仰头看。
萧祈之笑着，那颗痣随着他嘴角的起伏波动，
“若是八公主告诉了哥哥，我今日便不能来这了。”
幺幺明白了，他说的是那天晚上的事。
她皱眉，“你在骗我？”
他说过，要是说出去后果她承担不起。
难道这也是个套路？
“不完全是。”
萧祈之说。
“今日找八公主，是想和八公主谈谈。”
幺幺说，“我与你素不相识，没什么好谈的，告辞。”
她丝毫不留情面，端着身子走了。
“萧浮生。”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幺幺身躯猛然一震。
浮生…
幺幺没有回头，八公主阮幺幺不会因为这个名字而停下脚步的。
不可以。
萧祈之是故意的，萧祈之在试探她。
不可以停下。
萧祈之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走近她，“萧浮生，是我唯一的弟弟。”
“他和八公主倒是蛮像的。”
“不过，他如今才十岁，便得了重病…”
幺幺咬紧的牙关松开，放在身前的手不受控制颤抖。
她扣紧了手上的肉，咽了咽口水。
萧祈之白发在空中浮动，脸上笑容散去，继续说着话，
“在五年前，我们的母亲去世后，他就要不行了。”
“他每天晚上都哭着叫我让我带他去找母后，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也很想她。”
“后来他就生病了，吃不下饭…下不了床。”
“太医说，他是相思成疾。”
“萧祈之！”幺幺猛的转身，双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力道过于大，他被拽的身体向下，
“是不是你对他动的手脚，是不是你！”
不知何时，幺幺的脸已全然湿润。
她本以为，在萧祈之杀了他几个哥哥，留下来萧浮生的时候，他是已经对萧浮生动了亲情的。
至少，在她死后，也多多少少会留他一命，可萧祈之方才那样说…
幺幺不敢想象萧祈之到底对萧浮生做了什么。
在萧祈之逐渐变红的眼眶中，幺幺收紧了放在他领口的手，
“你说啊！你把他怎么…”
幺幺还未说完，却突然被一把抱住。
萧祈之埋在她的肩头，将她抱的那样紧，几乎就要令她喘不过气来。
“萧浮生没事…我骗你的。”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幺幺的错觉，他居然听到了萧祈之发出哭腔的声音。
不过下一秒就不用她怀疑了。
因为她的肩头，在逐渐被打湿。
萧祈之，居然哭了。
幺幺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给她抱的太紧，她开始挣扎，“滚开。”
萧祈之喜极而泣，眼睛贴着她裸露的脖颈，
“就是这样。”
“幺幺，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幺幺挣扎无果，她冷着脸，没有说话。
萧祈之拼命的感受她的脉搏，她肌肤下血液的跳动。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的的确确活着的。
活在自己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
他声音越来越颤抖，想道歉，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不过还好，他们以后有足够多的时间。
过了许久，萧祈之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幺幺冷淡的脸，抿着的唇在笑，牵起她的手，
“走。”
幺幺想将手抽回来，下意识问了去，“做什么？”
萧祈之回头，一边脸上都是泪痕，他笑道，
“和你皇祖母说，娶你。”
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她回家。
回他们的家。
幺幺整个人怒火中烧，不顾疼痛，狠狠的将手抽了出来，
“萧祈之，你是不是有病！”
萧祈之的手一空，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他嘴唇张张合合，手抬起又放下。
想起了太医的话，萧祈之说，
“对不起，我知道，我好像，是生病了。”
他每晚都睡不好。
睡前都能看见她死前看他的最后一眼。
太医曾说过，这是他内里有毛病。
是心理上的。
幺幺听着他的话，重重的呼吸。
他本来就有病，她到底在问些什么？
既然身份暴露的比她预期早，幺幺也就不再挣扎了。
她简洁明了，“萧祈之，你不觉得说出娶我这句话，有点可笑吗？”
她颇为嘲讽，但又闭了闭眼，不愿再提及当年之事。
“当年的事情，我已然忘记了，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放过我。”
“你的宠物，我已经当够了，若你还想玩，就另找他人吧。”
她强制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好不容易获得了现在的新生，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人。”
“就当我求求你，最后再求你一次，你能不能回你的靖国，不要来打扰我？”
幺幺的一字一句，在萧祈之心里划下一丝丝看不见的伤痕。
他强撑着脸上的笑，“我…跟我回靖国，不好吗？”
“我们像以前那样不好吗？在冷宫，我们天天都可以见得到。我们都很开心。”
“像以前一样？”
幺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像以前一样当一个被你锁在深宫中，只是出去晒晒太阳，稍微不听话就被要被你绑在床上惩罚的宠物？
你高兴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对我展现你若即若离的温柔。
不高兴的时候就可以将我抛下，不搭理。
一旦触及你的逆鳞，你也能眼也不眨的将我杀害。
萧祈之，你让我像以前一样做你听话的宠物，没有尊严的供你取乐。”
五年了，她以为能从过去的阴影走出来。
可现下一并说出，她才知道自己从未忘记。
“开心？”
“萧祈之，你告诉我，我开心吗？”
萧祈之从来不知道，原来当初那些他认为美好的日子，在幺幺这个角度，居然完全变了个样。
可这些，的的确确是他做的。
是他喜欢凌虐她。
是他说，只把她当宠物。
也是他，会亲手杀了她。
萧祈之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一遍遍流着泪说对不起。
他颤着手，去擦她脸上的泪，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
“不是，当初，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你幺幺”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
萧祈之心口突然泛起深深的绞痛，气血刹那间上涌，他猛然侧过头捂住唇咳嗽了几声。
身躯差点站不稳，他颇为狼狈。
幺幺冷眼看他，在他身前一动不动。
萧祈之将手拿开，上面赫然有着深红的血液。
他擦了擦嘴角，没有在意。
苍白的唇张开，萧祈之找到了新的希望，挽回道，
“浮生被我养胖了不少，也长高了，他很听话，不如你走时那么调皮。”
“还有负涂，负涂它年龄大了，变成了一只懒猫，你不想见见它吗？”
“他们都很想你。”
萧祈之说着，眼泪又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还有我。”
萧祈之将随身带的短刀放在幺幺的手上，拔出刀鞘，刀尖对着自己，
“你刺我一刀，你刺我一刀好不好？我全部还给你，只要你…你别恨我…幺幺…”
“过去那些我们都忘掉好不好，你”
幺幺松开了手，刀从她掌心滑落。
她拿开他放在肩上的手，后撤了一步，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让萧祈之最感到崩溃的话，
“我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