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中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尝试动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略微的生涩感只有在最开始有，很快她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青花鱼……活过来了吗？
她一时不敢想象如果那个奇怪的白色生物所说的奇迹没有发生……
中子最终还是逼迫自己睁开眼睛。
月光倾泻一地，仿若银霜，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台前。
但中子心中的不安有增无减，她知道治子能躺着着就绝不会坐着，但她现在身形挺拔，笔直地站立在窗台前。
像是要竭力维持着什么。
中子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悄无声息地下床，走到治子身后。
“黏糊糊的蛞蝓终于醒了，蛞蝓就是蛞蝓，这么麻烦。”
中子听着这欠揍的语气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像是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但实际上心下却一沉。
治子从来不会说太长的话，她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要不是她被中子逼着吃饭的时候，勉强还看得出讨厌的情绪，中子一度都要怀疑她是一个摆在橱柜里供人观赏的精致玩偶。
此刻面前生动的治子让中子既陌生又熟悉。
中子突然抓住治子的手腕。
幽深的泥沼，无法呼吸，粘稠沉重。
中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治子甩开中子的手。
“丘比的售后服务做得意外不错，”治子的语气仍然是轻松的调侃，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情很糟糕，“中子能通过对我的身体接触和我通感，对吧？”
“你……”
治子本想脱口而出更加伤人的话语，却被中子一下抱住，治子一时手足无措，连挣扎都很轻微。
“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总要抛下我一个人呢？我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值得你依靠吗？我们可是……”
我们可是什么呢？中子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词，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治子一言不发，她知道中子原本应该说出口的那个词。
但她们已经不是他们了，不是吗？
“混蛋青花鱼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中子的声音嘶哑低沉。
她的脸和治子贴得很近，她钴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海水在翻滚咆哮。
治子脸上头一回露出错愕的表情，她怔愣了一下，问道：“中子是为什么对我的生死这么执着呢？”
“我这样的人就是随意被抛尸野外也不会有人在意吧？或者，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具躯壳和一颗腐烂成泥的心，所以你真正想要什么呢？”
治子情不自禁地捧住中子的脸。
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让她联想到无垠的碧海蓝天，让她联想到死去时踩在云端轻飘飘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快要碎掉了……
中子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一个脆弱的瓷器，被狠狠摔在地上，变成散落一地的碎片。
强烈的割离感，甚至让中子怀疑起自己存在的真实——她究竟是谁？
通感并不能完全复原本人的感受，中子能体验到的只有治子的十分之一。
就是这十分之一中子都难以忍受，她不知道治子是如何做到一直身处这种痛苦中，面上却完全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癫狂、毁灭，怎么都不会更糟了。
“我想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无暇的瓷器既然要破碎，那她就要把所有碎片都藏起来，镶在肉里，刻进骨里，无论什么都不能夺走。
治子推开中子。
“够了！”
治子闭了闭眼睛。
中子近乎失去理智的大脑逐渐恢复清明，但她眼底的炽热却仍未褪去。
治子别过头，小声嘟囔：“谁会想和黏糊糊的蛞蝓殉情……”
“反正，以后没有我允许，中子不准碰我。”治子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中子没说话，点了点头。
“中子真的一点都不好奇自己成为魔法少女有什么不同吗？”
“我可是很好奇的说，丘比告诉我魔法少女可以变身哦～”
“丘比？”
“就是那个找你签订契约的那个白色的东西，或者你叫它‘孵化者’也可以哦。”
“中子变一个嘛～变一个，就变一下！”治子用手指比了一段距离，声音变得甜腻起来。
中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治子无力的要求。
“还有一件事哦，”治子指了指还在床上的灵魂宝石，“中子不要把自己忘了。”
中子：？
“蛞蝓的脑容量真的很堪忧……”治子仿佛真心实意地在担忧这件事。
“你是说，我的灵魂被装进那个宝石里了？”
“不要用‘装’来形容嘛，它明明就是你灵魂的具象化。”
中子拿起灵魂宝石，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慌乱的迹象，她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
“真是太没意思了！本来想看中子大惊失色的，中子真是太不配合了！”
中子算是知道治子想看她的好戏。
“不好意思真是让你失望了，呵。”
中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手中暗红色的灵魂宝石，她本能地不太喜欢这个颜色。
“我不应该放丘比走的，引导魔法少女明明是它的工作，谁知道就是当个魔法少女还有那么多奇怪的设定啊！”治子一脸悔不当初。
“所以，中子还是自力更生吧，我就不详细地说啦～中子只要知道自己要去拯救世界就好啦！”
“混蛋青花鱼别想撂担子不干了！是谁把丘比放走的，啊？给我负起责任啊！”
在中子的苦苦哀求（喂饭警告）下，治子还是勉勉强强把该说的说了一遍。
“魔法少女什么的，真的不是在压榨童工吗？”中子听完之后真的很想吐槽。
全年无休，强制性工作，不工作得不到悲叹之种要完，问题是悲叹之种还只有魔女有，费劲巴拉地搞掉使魔结果一无所获，但又没法放任不管。
更奇怪的是，魔法少女就算小心翼翼保存魔力，又会因为陷入绝望变成魔女。
真是格外搞人心态。
“往好处想，中子你其实算是有长生不死的机会了，毕竟中子再也不会长啦～小矮子小矮子～”
中子把治子逼进墙角：“想知道小矮子想干什么吗？”
治子一直喋喋不休的嘴终于闭上。
她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里透露出挑衅的意味。
“小矮子想，如果能抱住你就好了。”
中子离治子只有一拳的距离，但她没有再试图更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