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最关键的任务:门外的鬼是谁?(二)
秦峪的神志被迷雾拉得很远很远,但他没有任何行动,这意味着鬼的诡计没有得逞。秦峪无法想象,是什么赋予了自己如此大的定力,是“镇定”吗?还是化作一片虚无的过去?他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模糊地感受到他差不多要第一次触摸到自己的过去,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过去,只有那让历史蒙尘的忘川河,一种便于识记的象征。
门外安静了下来。秦峪猜测公寓里每个房间里的鬼——大部分是女人,他们和彼此的伴侣所建立的关系,构成一种执念,正如郑一丁说的那样,朱巧丽内心深处埋藏着原始的欲望,那是记忆中古老的蜘蛛网中缠绕的猎物。而门外的鬼,适才正是要和自己建立关系,它闯进了自己的记忆之中,使自己暂时迷失了神志。
它的企图失败了,同时秦峪的企图也失败了。
在房间等候了一个多钟头,秦峪多方面探查走廊外没有风险之后,拿回角落处藏匿着的偷偷摄像的手机。
将摄像模式暂停并保存之后,秦峪颤颤巍巍地点开视频,任凭他表面再如何平静,马上查知部分真相,再怎么水到渠成,也就无法掩饰和抚平内心的恐慌。
相信和怀疑的两个身影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它们进行无声的斗争,某种奇异的分裂感,是在统合中进行的。秦峪知道这是它即将到来的新的命运,无名的绝望蔓延他心智的哲学的裂隙之中。
走廊里昏黄缭绕,死寂中渗出手机的跳动,走廊就像一幅静态的画,它被永恒定格着,秦峪就像看恐怖片一样,盯着屏幕上随时出现的异动。
秦峪知道大概什么时间点鬼出现,因为他被那股阴气一弄醒,就看了时间。
将视频时间拉回到鬼出现前一分钟。
就在逝者如斯夫中,秦峪的瞳孔猛烈地缩小,好似一根锋锐的针。
没有意外才是真的意外,自老宋所言后,没有任何的反转。
视频中显示,秦峪隔壁的房间里,黄阿姨小心翼翼从房门中走出来,她的身形是那么消瘦和萎靡,就像几根捆绑在一起的竹竿,不过韧性十足。她的脸布满阴影,阴影中布满焦急与痛苦,那是用扭曲和错位表现出来的焦急和痛苦。
她以奇异的姿势伏在自己门前,秦峪能感受到,她随时能穿过房门,来到正在熟睡的自己的床前,只不过黄阿姨的肉身限制了它的行动。
接着,走廊的灯光乍灭,如同豆荚爆裂,手机什么也看不见了,好似失灵。
然而不久,秦峪本能地将手机丢在地上。
他第一次看到变成鬼的黄阿姨的庐山真面目,这哪里是人,就连想象力在其面前自惭形秽,也许鬼就站在想象力的对立面吧,而非现实的对立面。
黄阿姨发现了秦峪,手机忽然起来出现一阵阵闪光灯,那光绿油油的,颇为古老,从某个古老、悠久和哀愁的历史中提炼出来。黄阿姨恐怖的轮廓被纳入摄像的边框内,积极入镜,她做出奇怪的动作。
视频仿佛变成直播,因为时间感被撕裂,秦峪在视频中和黄阿姨对视,那奇怪的动作正是对现在的秦峪所做出的。也许鬼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要受到很多事无巨细的规则限制,但它复杂的机制,构成庞大的知识体系。
鬼这一事实的出现意味着世界法则的病变,这一病变的法则创造了另一个世界的出现。
“叮!任务完成,恭喜获得‘天选之子’气运之一‘悲凉’,倘若,‘悲凉’的气运触发,你一定要考虑场景是否进入了终局!然后找寻最接近本真的直觉,做出最为准确的选择!”
秦峪一下子明悟了“悲凉”的真义,刚才不就是么?他霎时被卷入现实的此在和历史的尘埃中!
秦峪的心神还未从系统、从视频中抽离出来,黄阿姨大规模的举动就此来袭。
在走廊偷偷拍摄的举动看起来自作聪明,可秦峪怎么知道他和黄阿姨视频中的对视,竟然能起到面对面直播的效果!
换谁也猜不出来会发生这样诡异的意外,怪不得确定鬼的身份和保证自己安全的难度系数,摇摆在各种难度等级的狭缝中,被一个笼统的字眼——“未知”所能指。
之前黄阿姨一直伪装自己,等着秦峪先一步发出声音,然后通过某种方式和秦峪建立联系,像郑一丁和朱巧丽那样。但郑一丁他们本是情侣,可以苦中作乐,让秦峪跟一个老阿姨建立联系,这怎么也让秦峪无法接受,虽然过去的秦峪蛮喜欢她的女儿的。
“秦峪,开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黄阿姨立于门外,她装都不装了,声音看似温柔,传到秦峪耳中,有一种绵里藏针的味道。
天知道黄阿姨是以什么样的奇怪姿势杵在门外。
那充满血丝、马上要突出来的眼球,如同熟透了地从水果中剥离出来的果实,其脸上乌青,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细小的毛细血管,更给人视觉冲击的是,她脸部的皱眉丘、鼻根丘、外眼角丘、颧丘、人中、鼻唇沟全部错位,额丘更是高高耸立,如同暴起的石粒。她的脖子弯曲,头部折在右侧,比公寓外的丧尸还恐怖。
这是视频中黄阿姨展现的模样,较之恐惧,秦峪感到的更多是悲哀,秦峪不想过度使用悲凉这个词。即使在公寓的鬼未出现之时,宿主面部能归位,可宿主状态越来越差,归位的部位也貌合神离,很难想象正常人的身体若被糟蹋成这样子该怎么活?
秦峪全然不理会门外的黄阿姨,黄阿姨开口说话的转变,一定与自己走廊拍摄的行为有关。转变归转变,按兵不动仍是最佳方案。
“开开门,外面没人。”
“我发现了老宋的一个秘密,他的妻子被他杀了!”
“我还知道小朱和小白的秘密。”
“小峪,你不想听吗?”黄阿姨的声音可谓大珠小珠落玉盘,疾风骤雨又不乏神经质,更掺杂着瘆人的笑容。
也许她说了更多,但说话黏糊糊的,好似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而是从腹部,从脸上,从心脏迸出的一连串鞭炮。声音宛如魔咒,但秦峪已有所了解,并未受之蛊惑。
秦峪的无动于衷激怒了门外的黄阿姨,她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开始窃窃私语,若好几个妇女在嚼人舌根,在诅咒他人,实际上,在诅咒秦峪。
秦峪有预感,剧场的终章就这么意外地揭幕了,让人措手不及!
也许现实就发生在现在这样的时刻,节奏一瞬间直插云霄;
也许秦峪触及到了某种禁制,提前导致黄阿姨对自己猛烈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