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应澈关门的动作很小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晚上来看黎言言——如果可以，他会愿意在船上当一个完全的隐形人。
黎言言的担忧表情也一直维持到对方开门离开——他对一个才认识两天的陌生人当然没什么深刻感情，种种举动都是因为“需要这么做”，才能让应澈不起任何疑心，还能获取对方知道的情报——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就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急不可耐地打开系统新发来的系统通知邮件开始阅读。
[叮！第二天夜晚已过，您还有五天时间！请知悉！
由于不可抗力因素，直播在上午十点二十九分结束，现在结算直播间人气积分……
恭喜您，额外获得了401积分。
请尽量直播弥补时长，否则积分将在本游戏结束后扣除，请宿主继续加油！
（此为系统自动通知）]
黎言言看到系统发来的定时通知后，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直播是怎么回事？
那个直播球不是滚到床底了，为什么今天白天突然开启了，难不成他拿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开启？
他抱着被子半坐在床上，努力回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动了直播球的什么开关，甚至怀疑系统给他的这个直播球就是坏的。
黎言言确实有利用直播增加积分的想法，但不是现在，傻子才会在第一次副本就冒冒失失地开直播。他虽然脑筋不灵活，这点还是懂的。
游戏系统的直播功能是近几年才推出的功能，黎言言了解的游戏版本是七年前，所以并不清楚新人第一场游戏中触碰到直播球就会自动开启直播间。
现在再纠结这个问题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黎言言叹了一口气，不论如何，直播开启后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如想想怎么弥补直播时长的问题。
第一次误打误撞，正好有其他npc在旁边，当成别人的直播间混过去。第二次直播可怎么办呢？
黎言言开始发愁。
四十积分也不少了，要是丢掉的话还挺心疼。假如用和上次一样的方法，且不论他能不能再好运气地找到下一个npc，连续两次出现在别人直播间里，“弹幕”们一定会起疑心的。
回想起弹幕里那些对黎若不加掩饰恶意的话语，黎言言就手脚发凉——假如那些声音和文字还浮现在自己眼前，他是否能做到排除这些因素的影响，通过这个游戏呢？
黎言言想着，再次裹进被子里，身体蜷缩，手脚紧紧笼在一起，动作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海里的夜晚有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他紧紧裹着被子，还是抵御不了一阵阵的寒潮。
他冻得整个人直哆嗦，下床打算找找厚被子，整个人裹成一只蝉蛹，在病房里找了半天，居然没找着。
“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真不怕人冻死……”黎言言一边找一边嘟嘟囔囔，床头的小夜灯无法笼罩整间屋子，有些地方他只能摸黑去看，折腾了半天，身后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黎言言回头一看，空荡荡的地板上，一只熟悉的金属小球不知道从哪里滚了出来。
灯光太暗，他走近拿起来才看清什么东西，顿时头皮一炸：“见鬼了！”
这不是系统自动分配的直播球吗？！它不是应该滚落在舱房里某个角落了，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算再笨的人现在也能反应过来了：直播的自动开启就是系统故意弄出来的，而那句“尽量弥补直播时长”根本就是套话吧，这个态度，明显是要他“必须弥补”。
黎言言拧着眉看着手上的金属小球，仿佛在他手上的不是游戏研发的最新前言科技结晶，而是一个炸弹——对他来说，说不定一个真正的炸弹都比这玩意好些。
他实在不想拿着这个东西，鬼知道会不会再次开启直播，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丢进了床头柜里，翻身上床。
可能是黎言言习惯了寒冷，现在他的手脚不像最开始那样冰凉，回暖了不少，可以放心睡一会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黎言言好像听到了歌声，旋律很熟悉。
他在心里默默地跟唱，最后陷入真正的睡眠。
——
第二天喊醒他的是医护人员。
一张戴着厚重口罩的脸出现在黎言言眼前，头发被裹在手术帽里，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平淡，没有任何特征：“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黎言言用力眨眨眼睛，鼻尖没有任何情绪的味道，他用力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咳……”黎言言被芥末味的情绪呛得咳嗽，后面的一溜排医生全都挤过来，有人给他拍背，有人倒水，忙忙碌碌乱成一团，反而把最开始喊醒黎言言的那个医生挤到后面去。
黎言言透过人群的间隙往外看，隐隐约约看到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医生，和两个助手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就走了。
其中一个助手手术帽没戴好，露出一绺红色头发。
三人走出病房后，身影渐渐简称半透明，最后消失在医疗层，周围路过的人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神态自如地继续做着手上的事。
在ai类npc眼里，“玩家”做出的所有不合理举动全部会判定为正常。
等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红发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老大，你为什么要帮那个npc？”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黎言言居然真的是npc”和“老大居然会出手帮人”这两件事之间哪个带给他的震撼更大。
以往小组在游戏副本里遇到的npc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他们从来都是冷眼旁观，一句提醒都不会有，更别说主动用道具帮助对方了。
被称为老大的那个人摘下了厚重的口罩，表情冷淡，将口袋里已经开启的直播球放出去，他手上的小球比黎言言的直播球小了一圈，功能和权限也更多。
小球被放在手心，刚拿出来的时候转了一圈，在他们的房间里没有检测到直播目标，飞速扫描了整艘游轮，随即直直冲向黎言言的房间。
“有人会很喜欢他，所以他现在不能死。”直播球的主人开口，像是解释。
红发男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三人组的最后一名成员不太理解：“簿和，你完全可以只保住他的命，我们从来没有一个副本开启两次直播的经历。”
“现在有了。”簿和一锤定音，给这场小小的争执画上了句号。
——
另一边的黎言言还不知道有人利用自己的直播球替他补直播时长，同样，也看不到本应飘在眼前密密麻麻的弹幕。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蹲这个直播间还能看到言言！]
[天天玩家区和npc区两头跑，谁懂。]
[唉好想问言言怎么样啊，言言伤得重不重。]
不论文明进步到什么程度，人们对于美的渴求永远不会改变。当得知之前的美人重新出现在直播间的时候，玩家直播区一瞬间涌入了大量观众，小直播间的人流量一瞬间达到本日最高峰。
屏幕内，医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黎言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腿还疼吗？”
病床上的青年抬起头，他的唇色很淡，显得脸色格外苍白，眼睛宁静又清澈，声音很轻：“我没关系的。”
“是容先生太紧张了，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说完，青年的唇边露出一点笑意，目光变得无奈又温柔，“已经不疼了。”
他将被子微微一提，露出裹满白色包扎贴的双腿。
不仅如此，身上也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只是黎言言觉得没必要掀开衣服，就没给他们看。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口。]
[我靠那个女的究竟做了什么。]
[真的服了，系统能不能把npc的直播球更新换代啊，为什么看到一半会突然故障画面消失，只能听到声音？]
昨天的直播画面播放到黎若昏倒就戛然而止，只能听到声音。而声音也在听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后消失了，紧接着蹦出直播紧急掐停的通知。
尽管投诉信发了一封又一封，刷破了系统单日投诉的记录，也没办法将直播重新开启。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直播区，希望在数不清的直播中重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听完黎言言的话，心疼的不止是弹幕，还有医生。
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心里对这个被卷进事件的无辜青年产生了一定的怜悯，代表防备陌生人的警惕芥末味情绪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茉莉花气息：“你放心，那些异教徒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容先生已经去处理了，你不会再受到伤害。”
黎言言感激地点点头，随后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她居然……”
短短三个字足以让医生们脑补出许多内容，当即就有年轻的医生义愤填膺地说：“谁会想到那个异教派居然会让人混上船啊，还欺骗无辜客人。”
“好了。”
检查黎言言伤势的医生制止了对方的话语，转头客气地对黎言言说，“抽完血之后，您的早餐会有专门的人送过来。”
黎言言点头，心里则是在“异教”两个字上画了重重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