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这日,北沢澄和纲吉一如既往的在图书室里午睡。在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打扰,这间图书室简直快成了他们俩人的专属午睡地。
北沢澄今天没有睡着。她在纲吉睡着后,睁开了眼睛,托着腮望着身旁的人,大约是盯了他一整个午休,她就是盯着纲吉的脸发呆。
人有时候天马行空的乱想杂七杂八的事时,其实时间过得还挺快的。
就比如说现在,北沢澄盯着纲吉的睡颜。那双澄澈的橙褐色眼眸闭上后,余下有点翘的睫羽敛在他脸上,像是软软的小刷子一样。她没想到阿纲的眼睫毛还挺长的。
——睡着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说来,昨天她除了游泳课上,还是第一次见到阿纲的裸身呢。
——是不是太瘦了啊,阿纲要多吃点东西,男孩子就该长点肌肉啊。
——话说阿纲的皮肤好白啊,和她差不多了。她还是因为病理的关系,阿纲像她可不行啊,生病可就不好了。
……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她随意游移的目光忽地落在了纲吉的唇上。
之前第一次和纲吉接吻,因为是突袭,她和他只是唇与唇之间碰了碰,没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忆起当时的触感,北沢澄托腮的那只手手指下移,指关节弯曲无名指划过唇瓣,眯起眼睛。
想重来一次。
是因为她没征得他的同意突然搞突袭,所以才没能更进一步吧。这次要不直接说明,认真一点?
还是说到那一步还是太快了?可是她已经循序渐进很久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如此吧?
嗯……但是但是,也许自己直接说出口会将阿纲吓着了。他要是吓到了,下意识拒绝了怎么办?这样岂不是很尴尬?不不不,她倒没什么事,就是阿纲估计会胡思乱想,然后想着自己的拒绝伤害到她了这样的内容吧。
嗯~是阿纲会做出来的事呢。
嘛,虽然她可以假装伤心,让兔子主动掉进她设的陷阱里就是了。
又或许阿纲他其实期盼着她的再次主动呢?嗯嗯,毕竟是个没有她给的阶梯,就不会主动的胆小鬼呢。总会想她或许会讨厌他什么的,真是的,她怎么可能讨厌他嘛。她最喜欢阿纲了,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不会讨厌他的。
那她要诱导阿纲主动亲过来么?
北沢澄脑内模拟了一下。
比如,她说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天的kiss这样……不行不行,阿纲绝对会因为害羞而下意识提出离开或岔开话题。这个不行,那~…再一起去拍大头贴提醒一下?提到大头贴阿纲肯定会自己想到那天的事吧。嗯…这个貌似可以,但是要怎么自然的提及呢?
北沢澄脑内思绪转了几圈,忽然眨了眨眼,不禁短促的笑了声。她抬眼望向前方被清风吹起的窗帘,凉爽的微风轻悠悠地吹进了室内,微风带来的一丝凉意、将昏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些。
连她都有些糊涂了,这种事根本就不用模拟的嘛。
“唔…”
身旁人的□□唤回了北沢澄的视线,她垂下眼,望着纲吉睡迷糊的表情,她的心情更好了。
纲吉揉了揉眼睛,偏头看见又先他一步醒来的北沢澄时,大脑还未清醒过来。接着,他便看到北沢澄两手托住了下巴,笑眯眯的说,“喜欢你。”
纲吉眨眨眼,“唔…嗯?”
“刚刚的是‘阿纲睡迷糊表情的喜欢’。”北沢澄摇晃着脑袋,看样子超开心。
醒来必被撩。不能说是习惯了,但纲吉也没一开始的手足无措了,他脸色微微泛红,垂下头,“嗯…”
“喜欢。刚才是‘阿纲脸红的喜欢’。”
纲吉撇开脸,“哦。”
“喜欢。现在是‘阿纲害羞的喜欢’。”
“阿澄你别老是说这种话了啊!我知道了啊!”纲吉觉得他要是再不阻止,北沢澄估计就没完没了了。
“嘛嘛~你先别阻止我嘛。接下来我想说的是‘真心的喜欢’,但是感觉‘真心的喜欢’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北沢澄两指捏着下巴,“怎么办好呢?”她视线瞟向纲吉,被盯着的纲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莫名有点紧张。
北沢澄就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歪头。“喜欢。”她的眼眸很柔和,纲吉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
北沢澄两手握在一块,靠近纲吉,“喜欢。”
纲吉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喜欢…”
两人之间的气息近在咫尺。
“呐,阿纲。”
“…嗯?”北沢澄突然喊他名字,纲吉下意识应了声。
“我觉得比起语言上说得好听,还不如用行动来表明,显得更真切。你说呢?”
“嗯、嗯…”纲吉觉得自己的脸很烫,不用想一定很红了。
北沢澄与纲吉额头抵在一块,轻笑出声。
“那么你的回答呢?”
纲吉望着那双有着柔和温度的眼睛——渐渐的,所有的羞涩和犹豫都仿佛溶解进了天空里,那令他感到温柔的笑颜将他全身心的包容了进去。他像是躺进了温暖的温水里,暖融融的——安心的感觉令他放松。
纲吉抬手拢住了北沢澄的双手,轻轻收拢了她的手指。体温从纲吉的手心中传过来,在北沢澄微微诧异的目光下,纲吉倾过身贴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窗外的风声变大了,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掀起,混在其中的粉色花瓣,轻轻地飘在了书桌上。
回到教室后,纲吉感到有一道视线向他直直射了过来。他疑惑的抬头望了望四周,见到今早的那个转学生,狱寺隼人那凶巴巴的眼神后,他抽了抽嘴角,一脸黑线。
“总觉得那个转学生在狠狠的瞪着我啊。”不管他走到哪,都能感觉到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纲吉浑身打了个颤,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个从意大利来的狱寺同学么?”北沢澄歪头,越过纲吉的肩膀望向他的背后,“狱寺同学就是态度有点不好,表情凶了一点吧。”仔细瞅瞅,是个很帅的帅哥。还是混血款的那种帅哥。
“他应该是不良吧?之前还踹了我桌子,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啊。”
北沢澄低头小声地咳嗽了声,抬头看纲吉,“不满?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纲吉没注意北沢澄压低声音的咳嗽,还在想自己哪里有惹到狱寺隼人。“对啊。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干嘛针对我。”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好欺负?纲吉汗颜。
之后纲吉被山本武喊走了,好像是下午纲吉还有一场排球赛。北沢澄在山本武不经意的向她看过来的时候无视了他的目光,只是侧头对纲吉微笑着让他加油。在目送纲吉他们离开后,北沢澄忽然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她连忙拖开椅子站起了身,往洗手间奔去。
“小澄。”
手上的透明秽物被她用清水洗去,咳嗽也变成断断续续的小咳,北沢澄的脑袋终于稍微清明了一些。听见身后的声音,她脸上那副颓然的表情顿住,扭头才发现身后里包恩的存在、那掺杂着疲倦的神情转为了惊讶。
“里包恩先生!”
“感觉好些了么?”
里包恩没理会她本能的将药藏起来的动作,兀自跃上了洗手台,问她,“实在挡不住了的话,就说吧。我想阿纲比起你的隐瞒,更想你能告诉他这件事。”
“里包恩先生早就知道了么。”北沢澄的眼眸微微暗了下来。她低垂下脑袋,感觉自己的喉间再次痒了起来,“我、咳咳咳……”北沢澄终究是没能忍住,那提心吊胆的咳嗽再次咳了起来,咳嗽声吵得她耳鼓痛,胸腔剧烈震动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大脑都有点缺氧。
中途北沢澄听见洗手间的门好像被打开了,里包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像是在叫人,“狱寺,你过来!”
“咳咳、里包恩,里包恩先生……咳咳咳……”她没能拦住里包恩。只觉得自己再咳一下就会好,可是这重复的咳嗽过程一直没能停止。眼前的事物也被生理性泪水模糊的只余下彩色的碎块,那拼凑的颜色是什么,是一点也分辨不出来。
咚。
北沢澄倒在洗手台上,感到身后有谁接近了她,“喂!你……”昏沉晕眩的大脑没能听清对方的话,北沢澄只能捕捉到胸腔里一下一下的震动,与吵闹的咳嗽回音。
“啧。”
她貌似听见了一声不耐烦地咂舌。是给别人添麻烦了吧,北沢澄心里不禁感到了愧疚、想跟对方道歉。“抱歉……”但她一句话也没能说完,喉管的恐怖咳意又将她抓了回去。
“你别再说话了!”
狱寺几乎算是下意识的帮北沢澄顺背,手上已经开始帮她将那些推远的药物拿了过来,在里包恩的指点下将其中的一打药板拿起、将药片剥了出来。“把药吃了,先不能喝水,会被呛住。吃了药我背你去医务室。”
北沢澄被狱寺扶起,颤抖着手接过狱寺递来的药,好在她手抖得没有把药晃掉,成功将药给吃了下去。
里包恩在一旁说,“慢慢调整呼吸,你呼吸太过猛了,会有通气障碍大脑只会更晕。”
见北沢澄总算是慢慢缓了过来,虽说还是有几声零星的咳嗽。但狱寺已经二话不说,直接将人背起,拿上那袋药袋就出了洗手间,里包恩在后面跟上他们。
当北沢澄没什么精神的在病床上坐下后,她才发现背着她的人居然是那位新转学来的狱寺隼人。她怔了下,连忙道谢道,“谢谢你,狱寺同学。”
狱寺很不擅长应对这类女孩子,这总会让他忆起那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她好像也总是病殃殃的样子,但面对他的时候就会强行打起精神来,流露出温柔的笑颜。
他蹙着眉头,撇开脸硬邦邦道,“这只是里包恩先生让我做的,你要谢就谢里包恩先生吧。”
“谢谢你,里包恩先生。”
里包恩听出了她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道谢就不必了。你考虑好我之前的提议了么?”
知道里包恩说的是将她生病的事告诉纲吉,“我…”北沢澄再次小小地咳了下后道,“我觉得、也快隐瞒不下去了吧。”
“我能感觉到,我已经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已经快没有行走的力气了。”
狱寺在将北沢澄背到医务室后就想离开了,他不太想直面老是令他有既视感的北沢澄,他在北沢澄的身上总会隐约见到他母亲的影子。于是狱寺朝里包恩点点头,“那我便先走了,里包恩先生。”
里包恩看向他,点头,“啊,你去吧。”
“我会告诉阿纲的。”北沢澄靠着病床的床头沉默了很久,眼里闪过几丝遗憾,神情落寞,“我还以为,我最起码能撑到与阿纲国中毕业。”
“现在看来,我连和他一块上学都做不到了么。”
里包恩抬手按压了下他的礼帽,“你要相信自己会好起来,连你自己都没有那个信心。蠢纲的话,他更加无法振作起来了吧。”
“……说的是呢。”北沢澄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声音又轻又柔,“我感觉有些累了,里包恩先生。”
“那就休息吧,到时候我让阿纲来接你。”
“谢谢你,里包恩先生。”
“没关系。”
“……剩下的便拜托你了,里包恩先生。”
“啊。”
*
等北沢澄再次醒来,睁开眼时视野里一片黑暗。鼻尖嗅到的是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房间里静悄悄的。
她指尖动了动,她刚一动身旁人便被惊醒了,慌忙直起身,“阿澄!”
是纲吉的声音。北沢澄侧过脑袋在昏暗的房间里眯眼,只隐隐约约看清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阿纲?”
“是我。我要开灯了哦。”纲吉站了起来,摸索了一下旁边的床头柜,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被椅子绊一跤,好在他稳住了。“嘶…”不过刚刚好像撞到了哪里,他“嘶嘶”地忍住了痛呼,手搭上了电灯开关。
“啪。”
灯亮了,北沢澄事先被纲吉提醒了有准备。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后睁开眼睛,抬眼向她病床旁的人看去,“阿纲…”
纲吉垂头向她看了过来,眸中尽是些她看不清的情绪。在看了她一眼后纲吉便撇开了脑袋,轻应了声,“嗯…”
他这个态度令北沢澄心头一跳,她稍微打量了下周围,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学校里的医务室。她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问纲吉,“阿纲,我这是…在医院里么?”
纲吉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后,听到她的问题手里握紧的拳头再次捏紧,指甲像是要陷进肉里。
“嗯…”
过于安静的氛围令北沢澄感觉很难受,“阿纲,你生气了么?”
“……生气?”纲吉就着她这个词呢喃出声,他的视线落到北沢澄的脸上。那一瞬间,北沢澄的神经本能地紧绷了起来,紧张和忐忑一起涌了上来,吓得她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她头一次面对纲吉,那么的心虚害怕。
纲吉看了她几秒,那双溢满担忧的澄澈眸子望着自己,北沢澄却觉得他看了自己许久。直到一声叹息落下,她的手被一双体温温热的手握住,纲吉的声音在她身前落下,语调无奈极了。
“……你都这个样子了。我就算是想生气,也不忍心啊。”
听到纲吉的话,北沢澄的眼眶不禁有些发热,感觉鼻头酸涩,“对不起,阿纲。”
“是我太任性了,害你为我担心。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为她的病而愁苦的脸。
“我知道的。”纲吉额头抵在了他握着的双手上,隔着北沢澄的手轻轻地说着,“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阿澄为什么要瞒着我。”但就算是知道,他还是会感到很难过。尤其是在知道北沢澄病倒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一个时刻是不悔恨的。他痛恨自己为何什么都帮不上忙,为什么自己是个废材,“但果然还是……”
正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纲吉,忽地感到眉间一凉,一股轻柔的力道揉散了他无意识蹙紧的眉头。纲吉抬头看向面前,在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时,自己撑坐了起来的女孩子。
“阿纲还是那么的温柔呢。”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会很累的。”
“阿澄…”
北沢澄俯下身,抱住了安静下来的纲吉。胸口涌上来的感觉不再是堵塞难受,而是暖洋洋的,如一捧温水一样温暖而柔软。
“谢谢你…”她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但她面上依然是笑着的,只是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谢谢你那么关心我,傻瓜。”她不应该瞒着你,但她真的不想看到你那忧心的表情。在看到你那样的表情后,她才是真正的感到难以忍受。
她最爱的傻瓜啊,倒时候可不要哭啊。你一哭的话,她想必就是离开了都不能安心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