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奇迹（二）
司令部一直在移动。
圣卢西亚军败退的太快了。司令自己在战前定下“指挥部距离最前线不得超过一百公里”的铁律，谁能想到会这么顺利，几天时间就往前推进了五百多公里。
指挥部在索性一直在车上运作，一群人摇摇晃晃地指挥战斗。
再往前，就到沙漠腹地的克里雅河绿洲了。
圣卢西亚军如果在绿洲南北的山脉是设置兵力，将占据极大的地理优势，所以他将克里雅河绿洲一带作为此次战役的红线。
更何况第十区防卫军疯狂追击敌人逃兵，一直是单线推进，还有相当一部分兵力落在后面。
按理来说，这时候可以鸣金收兵了。他已经下达停止进攻的命令。
但显然皇室不会这么想。那群拄着镶金手杖的大老爷们见胜利在望，激进点的甚至已经扬言“再次攻下提拉库萨”，肯定不甘心于止步绿洲以西。
“报告，侦察小队传回报告。”
参谋把文件上传到指挥车的主屏幕上，是一张巨大的卫星图和几张无人机拍摄的地面近景。
虽然经过技术部处理，但还是有些模糊，只能看个大概。克里雅河绿洲两侧是皑皑的山脉，东部狭窄的山口处则是黑压压的敌人。
“报告，根据间谍卫星的红外图像显示，确认东部驻扎着敌军主力，南北山脉上没有发现敌人动向。”
身边的参谋们一听，立改谨慎的态度，摩拳擦掌，要与圣卢西亚军决战。
“司令官阁下，敌人没有在南北两侧设防，这代表他们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我们可以更改战前的作战计划，在后续部队汇合后继续向东推进。”总参谋代表众人请愿。
司令一言不发。
都说年轻军官喜欢照本宣科，搞保守作风，而他面前的这群年轻参谋战术非常激进。
或许这是他们短短几年就能坐在指挥车上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绝不是什么好事。
“绿洲中间那些小点是什么？”
把图像放大，才看清是支圣卢西亚小型部队，正快速赶往前线。
“战装甲！”指挥车上有人辨认出来。
司令往后一躺，倚靠在座椅上，，说：“战装甲？是特派官的队伍吗，就那个一周时间轰开提拉库萨大门的希尔弗家公子？”
没人吱声。
“呵呵呵，”司令摩挲着下巴，“看来特派官已经投靠圣卢西亚了。早就听说家族里的罗里被请去皇宫喝茶，这样来看传言非虚呢。”
显示屏画面一改，一个面目威严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屏幕中央。
是拥有最高权限的皇室专用频道！
男人手中紧握着一支浅红色宝石权杖，彰显手杖主人的尊贵身份。
指挥部所有人停下手中工作，起身脱帽行礼。
伊拜·兰德里，此次战役皇室派来前线的监督者。
伊拜盯着司令，缓缓开口：“军情报告我看过了……”
司令屏住呼吸。
糟了，是哪个促狭鬼给这个不懂战事的更年期大叔看的！
“……根据第254号皇令，我现在代表皇室，命令第十区防卫军继续向东穿过克里雅河绿洲，向正面之敌发起进攻。同时，第七区和第九区防卫军正向你部移动，军事目标更改为圣卢西亚首都提拉库萨。此役事关我皇室尊严，诸将士务必英勇杀敌，决不可怀畏首畏尾之心！”
众人右手握拳放于胸前，微微鞠躬：“yes，your highness!”
伊拜点了点头，随后主屏幕一黑，恢复到指挥系统界面。
司令清清嗓子，说：“那这样，增派预备队，阻击敌人的战装甲，另外让周边部队随时准备支援。确认敌人的战斗力后，视情况再做下一步战术调整……”
见其他人没有退步的意思，司令有些恼火：
“只要战装甲对我们没有威胁，那我立刻就把接下来的指挥权让给诸位……各位意向如何？”
既然司令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参谋们就作出让步，同意再观察一段时间。
拜托，战装甲展示你们的实力吧，把这群自傲的家伙吓回家。我再有几年就可以退役了，千万不要再打仗了……司令暗自祈祷。
人们等待着。
“报告，预备队已经进入战斗！”
“前线报告，我军火力占优，敌人的战装甲正在后撤，请示追击！”
“658小队报告，俘获敌战装甲一机！”
……
大获全胜！
参谋们不再理会一旁沉默的司令，开始着手制定进攻计划。
司令想缓和一下气氛：“这样，让先锋部队拐进南北山脉，沿着雪线为大部队探路。后续部队抵达后边休整边前进，尽量与先锋部队保持同一进攻线。”
这应该是他能争取的最大限度的保守了。
总参谋“唰”一下站起身，有些紧张地看着司令。
司令有点尴尬：“嗯，先锋部队将由我负责带队和指挥，主力部队的进攻方案就交给你们了。”
众参谋齐齐松了一口气，把感激的目光投向司令。
不就是想趁机立功吗，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另外，向国防部申请调用其他区的侦察部队，一旦发现圣卢西亚军的异常情况，就……”
司令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忽然意识到，大军一旦进入克里雅河绿洲，就再难从战事中抽身。
既然上面下了死命令，现在他也只能祈望圣卢西亚真的是黔驴技穷，祈望布列塔尼亚军能够顺利的凭借军备优势赢得战争……但不管怎么说，圣卢西亚军的指挥层又不是傻子，天然的地理优势却不加以利用，就像是在诱使他们往坑洞里跳。
那他们拿什么来挖坑呢？
就凭他们的战装甲吗？
不过是几台大号的坦克，更何况刚才与之交手，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威力，不可能决定战局……司令想不明白。
好在众人都在为自己手头上的事忙活，没去注意司令的失态。
晚些时候，司令就主动离开了司令部。
巨大的战略优势，使人们对于战前最高统帅放弃指挥权这一禁忌视而不见，没有人去指出这一行径的不妥之处。
毕竟，胜利和升官加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司令背对着身后的落日。两军都在整顿当中，前线暂时停火，东方的地平线消失在黑暗与寂静之中，给广袤的绿洲平原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辉。
烟圈升起，司令仍不能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环顾左右，两侧高耸的山脉拥住这片农业上的宝地，黢黑高大的身影像是在宣告主权，呵斥侵略者的无礼。一想到此，司令不禁有些眩晕。
这没有来的眩晕怕是十年不曾有过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第十一区的战场上。
第二天夜里，布列塔尼亚军的铁蹄开始全线进入克里雅河绿洲。遍地的燃烧弹为钢铁大军开路，熊熊火焰从西部烧起，天空亮如白昼。
"轰！轰！轰！"炮声震耳欲聋。在克里雅河两岸的建筑物被炸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飞溅的玻璃残骸与木头碎块。
一辆辆坦克从东方朝着克里雅河绿洲驶来。它们就像一条巨大的黑龙，横穿了整座绿洲。
连续经过数个圣卢西亚军曾经驻扎过的营地，敌军匆忙逃离的痕迹很是鼓舞军心。
到处都是士兵在奔跑着。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装甲衣，脸上还蒙着战术面罩，脚上踩着防护软皮靴。每个人都情绪高昂，高呼口号，肆意地呼吸这异邦的空气。
整个天地间一片血红色，仿佛要把这世界染成血红色。
前线捷报频频传来，脚下尽是士兵们递交的军令状，总参谋小心翼翼地寻找落脚处，想到战后自己就能飞黄腾达，不禁有些飘飘然。
这不仅是一个充满血腥与杀戮的夜晚，也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