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钥匙
诺刚刚从大裂缝回到营地，科斯特就给他发来消息。
“诺，赫尔曼教授让你赶快去见他，说有重大发现。”
如雷德所说，赫尔曼便是科研院军研所中有名“疯子”。三年前诺被调离军研所，当时还在担任所长的赫尔曼悄悄给诺提了个小小请求。先说一大堆废话，最后一句才说到重点：“以后有什么好玩的事，记得先叫我一声。”
诺见赫尔曼松开他的手，提上行李就跑了。
虽然分别之时少了点人情味，但诺一直遵守着诺言，每逢奇怪的的事情发生，诺手机草稿箱里的那句“教授，速来”总会发送出去。虽然多数情况下都是乌龙事件，赫尔曼也会拉着遇到的各级领导推销自己的“战装甲”项目，讨要经费，算是不虚此行。
今天诺发现地震异常，就首先叫来了赫尔曼。
但令诺非常惊奇的是，自己从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到大裂谷，刚下车就见靠在一个大机器上冻得瑟瑟发抖的赫尔曼教授。
“真巧啊，教授，您的‘战装甲’在这里试验？”
“什么巧啊，我接到你的短信就从所里偷偷跑出来了。谁知道你们这么慢，存心冻死我这一把老骨头是吗。”赫尔曼钻进诺的车里，把手堵在暖气口。
军研所到这里可是有足足四百公里，赫尔曼诺有点震惊，他伸手敲了敲那个大家伙，钢铁制的外壳掩不住浓郁的工业垃圾感。
“‘沙舟3号’，最高时速可达一百二公里每小时，帅吧？你们地质局外出勘探正用得着，可惜没油了，不然也让你体验一下，想用的话就只要让你们所长……”
“没兴趣。”
“切。”赫尔曼舒服地瘫在座位上，不再讲话。
赫尔曼的帐篷在营地角落。诺这样安排，一是为了方便赫尔曼自由行动，二是避免让人们注意到营地来了一个不该来的人。
诺走进帐篷，赫尔曼正盘腿坐在地上思考，面前摆了个锥形烧杯，用黑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诺拿起来，谁曾想烧杯有着与体积严重不符的重量，差点没能拿稳。
正要仔细端详，赫尔曼连忙从他手里截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
哼，这老东西，打认识他开始，哪次见过他这么小心地对待他实验用品。
“‘黑岩’不能乱碰，稍微漏点光你我下半辈子就是个瞎子。”赫尔曼压低声音，像是生怕声音震碎烧杯。
“黑岩？”诺有些不解。
“哦，就是大裂缝底部的提取物，一大早我跑拉莫河河谷取的样。我随口叫的，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岩浆……就叫‘黑岩’吧，黑岩，不是很亮吗，你怎么采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是说地震么，为什么拉莫河整个都干了？我开着沙舟沿着河床摸过去，直到看到这玩意儿。说实话，眼前猛一亮，当时差点就交代了。但一闭眼就发现了不对劲。没有面对强光的烧灼感。我闭着眼用机械臂取回样，然后拿衣服裹起来就赶紧回来了。
“经过实验，我能确认，黑岩的‘光’和‘热’并不遵循一般物理规律。黑岩的‘光’既不能反射，也不能穿过除空气外的任何介质，拿破布裹几圈就不发光了。”
“任何介质？透明介质呢？”诺抓住重点。
“对。”
赫尔曼端来一盆水，把装有黑岩的锥形烧杯完全浸泡在水中。诺看见他要揭开纱布，没躲也没挡。赫尔曼有点惊奇：“你小子没吃过黑岩的亏吗？还不快躲起来？”
“我相信你。”诺直直看着烧杯。
赫尔曼慢慢揭开纱布，一圈，没有变化；两圈，没有变化；三圈……最后一层被猛地揭下，露出烧杯里黑乎乎的物质。赫尔曼翻了个手腕，烧杯在水中倒置，黑色却像是凝固在里面。黑得深邃。
纯正的黑是没有杂质的，就如眼前之物。
“你不会以为我在给你讲故事胡扯吧。”
诺抬起头，“没有反射，没有光，所以是‘黑岩’？”
赫尔曼没说话。
“老头你直说吧，你今天叫我来绝不只是要我浪费时间看你变戏法。”
赫尔曼咧咧嘴，笑了。
“黑岩密度极高，又有无比强烈的‘光’和‘热’，有成为良好能源的潜力。不瞒你说，沙舟的能源储备不够我从拉莫河河谷来回的。当时死马当活马医，把一瓶黑岩注入油箱，你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
“‘沙舟’的油箱现在已经烧坏了。”
诺皱起眉头，凝视着赫尔曼，后者的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你的眼神怎么这么吓人……我回来后用针尖蘸着，简单测了一下热值，算上误差的话我能给你一个大概数——十的九次方左右吧。”
诺沉默了片刻，说：“那你的‘战装甲’项目？”
“对，英雄所见略同，咱俩想一块去了。”赫尔曼直起身，清清嗓子，拿出天天跑各种部门拉赞助的派头来，“‘战装甲’项目迟迟没能有重大突破，有两大阻力。一是经费问题，二是能源问题。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咱们暂且搁置不谈。关于能源，‘战装甲’耗能极大，若要保证续航就要增大燃料箱。而这样做不仅带来更大的负荷，势必也会增加能耗。当今石油的利用效率已经开发到现实极限，但还远远不能满足‘战装甲’的正常需求。解决如此恶性循环的钥匙，便是寻找全新的、高效率的能源替代。而今天，伟大的主，派光明的使者为我送来了黑岩，这正是我等梦寐以求的能源物质，顺应我主的意志，‘战装甲’出山指日可待！……”
在赫尔曼发表感慨之际，诺有些走神。
诺在军研所工作时，他的导师正是赫尔曼，“战装甲”计划也是那时提出的。
或许是立志为国家军事发展添砖加瓦，也或许只是做梦时的奇思妙想。简单来说，就是希望设计用于个人搭载的外置机械，借助外力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单兵素质能力，这种机械称为”战装甲”。
如果战装甲真的能够实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或许不再是传说。
赫尔曼在跟诺讲完他的宏伟计划后，不管诺的态度就把他强行拉入计划。两人日夜攻关，在克服无数理论难关后，“沙舟一号”“黑鹰一号”等设计方案日趋完善，却始终拿不出成品。两人苦恼之际，诺在此时突然被调到地质局，科研院批给赫尔曼的经费也逐渐殆尽。
于是“战装甲”项目三年以来的主要进度，就是赫尔曼努力游说王公贵族。即便把战装甲吹得天花乱坠，买账的却屈指可数，真正给予资金支持的也多是看赫尔曼满头的银发和奔波的辛劳而赏的辛苦费。
估计“沙鹰三号”就是这么被赫尔曼从中硬挤出的。
诺是百国兼并战争的亲历者，也是战装甲的设计者之一。不列颠尼亚皇室称霸世界的野心不死，七国必有一战。战装甲的强度毋庸置疑，一旦落入王室手中，枪声一响，大陆上必将又一次生灵涂炭、国破家亡，五十亿无辜百姓会再次沦为上位者的“弃子”。
彼时的世界，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不，不，一定要阻止事情发展。一定要阻止战装甲诞生！
教授是偷跑出来的，不如……诺盯着手舞足蹈的赫尔曼，坐在手边一把靠椅上，右手背后，偷偷给科斯特发消息，杀机渐露。
“别，我的朋友，我们可以合作。”赫尔曼看破诺的心思。
有这么明显吗？诺连忙收回右手，扯扯嘴角，调整一下表情。
呵，别看赫尔曼平时大大咧咧，心思却是这么细腻。
“怎么合作？”
“我有一批成品战装甲，现在就在怀拉市郊区的军工厂——因为拿不出钱就被扣在那里了。这样，你拿上……啥，你没钱？我一直以为你是在黑道白道上混的……这批战装甲是军用级的，可以直接上战场的那种。咱俩把战装甲直接抬到皇帝面前，那老头一高兴，经费就不再是问题，说不定咱俩还因此封个一官半职。怎么样，心动了吗？”
诺正暗自思忖，就在这时，门开了，外面的寒气涌入屋内，科斯特的皮靴在铁板上“咚咚”作响。
“教授，你有没做什么坏事，用得着这么害怕吗？”诺反应过来，看见教授吓得一激灵，笑了笑。
“科斯特，雷德局长的车在哪儿？”诺抬头问。
“还在我这里，正要找人给他开回市局。”
“那好，麻烦你给他‘修’一下车。”诺对科斯特微微一笑。
在一旁观看的赫尔曼明白诺的意思，但他一时没想明白目的何在。
“哦对了教授，咱们走吧？”
“去哪儿？”
“去见你的宝贝战装甲。”
赫尔曼转一下思路，将得到一个令人惊悚的结论。黄豆大的汗珠渗出来，使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我没钱，你也没钱，还是算了吧。”赫尔曼连连摆手。
“为什么非要用钱呢？那几张破纸又换不来战装甲。”
像是印证了赫尔曼某些猜想，教授的腿开始打颤，几乎不能再承受身体的重量。被诺和科斯特一左一右架出帐篷时，脑子仍处于停转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