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假装生气
梁远星现在很苦恼。
他为了收到偶像的礼物, 必须装作自己被偶像的话伤到了，很生气，只有礼物才能弥补。
收到礼物才能说原谅。
可是定制礼物要等几个月。
他要在这几个月里都对赵伯礼冷着脸吗？他做不到啊！
陈露开车送梁远星去综艺, 一路上都见他苦着脸。
“怎么了？你不想见到江向？”
他要去山竹电视台的一档综艺节目当一期飞行嘉宾，江向曾经也是山竹电视台捧出来的唱跳歌手，又是《创梦星途》的导师, 自然就安排两个人一起出席，也好炒作话题。
然而比起假装和赵伯礼冷战, 跟江向的那点小矛盾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是在想赵老师……”
“哦, 你有不想他的时候吗？”
“啊？？？”梁远星脸颊立刻烧起来了, 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在想，录节目的时候给他发几张风景照，会不会很突兀？”
“你们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
梁远星被陈露问到了痛处, 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和偶像吵过架，只能说：“很多天……上次说话还是聊工作。”
陈露毫不留情：“换成我，我会觉得你有点莫名其妙。何况赵导这个人不爱说废话，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
梁远星继续扭头看车窗外飞驰的树木，甚至想给赵伯礼拍个视频发过去, 说：【赵老师你看, 树好漂亮！】
随即摇了摇头。
他要求的不多, 一个顺理成章的话题就行。
但这个理由也太蠢了。
今天要录的是生活类的节目, 这一期的主题是“精打细算”。
嘉宾两两组队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一天的时间里, 两个人要组队完成任务寻找城市地标，买到符合指定描述的物品，还要准备材料，晚上回家自己做饭, 招待客人。
客人的身份暂时保密。
节目组给的预算是固定的，如果白天为了完成任务花销太大，晚上的饭菜就会简陋寒酸。
梁远星分到的嘉宾正是江向。
一见面，梁远星灿烂一笑：“江老师好。”
录《创梦星途》的时候，江向看他的表情总是别别扭扭的。
梁远星能理解——江向为了节目组的要求不得不针对他，他不想认输就只能和江向对抗，一来二去，江向总是落下风。
毕竟是前辈，爱面子，对他看不顺眼也正常。
可是没想到，这次见面，江向居然挤出了一个真假难辨的笑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小梁好久不见啊。”
梁远星松了口气。
可是相处起来却发现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镜头在拍的时候，江向看起来就像一个热情豪爽的前辈。
在镜头看不见的角度，江向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唯唯诺诺的，生怕惹他生气，甚至还有些讨好。
“小梁，你会看地图吗？”
“会……”
“不愧是你啊，厉害。”
“？？？”
镜头在他们身后，只能录到声音，看不到脸。
夸赞的语气很夸张，表情十分恭维。
梁远星听得出来，江向是对着镜头刻意说这些话。
江向在《创梦星途》里就是拿着剧本的，是节目组的代言人。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山竹电视台在他拿不到冠军的时候拼命阻止他的人气，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反倒讨好他了。
可是讨好的态度放在以前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的江老师身上，也太别扭了吧？！
任务时间很紧张，摄像机全程跟拍，梁远星看完地图，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路线图我看懂了，先去买公交卡吧。”
“这么远，打车去吧。”
“单日票每人只要二十块，能坐地铁，也容易推算时间。打车至少五十，还会堵车。”
江向刚才神经一直紧绷着，听了这话，才恍然想起节目组给了预算限制，有点不甘心地反驳：“打一次车，也就多几十块钱的事情。”
“打车要去的地方太多了，每次打车往返，晚上都会少一道菜。”
“行吧行吧，就你会算账。”
江向下意识地说完，又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我是说，你特别厉害。”
梁远星：“……”
如果不是摄像机在场，梁远星真的很想对江向说：不会夸人，就不要硬夸了。
已经到了夏天，两人却要满城挤公交地铁。江向一走到路上就热得要命，也没有机会和梁远星拌嘴。
第一件任务目标物品是“消暑神器”。
江向本想买冰淇淋，梁远星却拦住他：“先别动。”
他眼尖瞥到了商场门口宣传的工作人员，拿回来两个传单和带着广告的扇子。
江向目瞪口呆：“这也算吗？”
导演组：“算。”
梁远星粲然一笑：“不好意思啊江老师，没有冰淇淋给你吃。”
江向：“……”
比自己小几岁的后辈像哄孩子一样跟他说话算怎么回事？！
第二个任务要求是和当地的地标高塔合影，但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以及晚上要住的地方太远。
梁远星往远处跑了几步，找到了一条小街道，两边建筑物不算高，从某个角度看去，恰好能将高塔最关键的部分收入眼帘。
他把一脸懵懂的江向拉过来，一人伸出一只手托着高塔尖顶。
江向：“这能算吗？”
导演组：“算。”
江向：“这么简单就能算？那也太轻松了吧，根本不用过去啊！”
总导演：“但是目前只有你们这组嘉宾想到了。”
江向：“……”
确实，他自己的第一反应也是打车赶紧过去，而不是直接原地合照。
江向慢慢放飞了自我，一边哼哼唧唧地吐槽梁远星抠门起来让人叹为观止，一边向节目规则屈服。
梁远星听着他吐槽，只管礼貌微笑，全当听不见讽刺。
直到导演组发布买菜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江向看到导演组手里的白板写下他们今天剩余的预算。
“还剩一千多？？？去了那么多地方买了那么多东西，还剩一千多？？？”
“你们很棒了，我们导演组自己试着玩这个游戏，到现在这个环节只剩下三百，而且你们完成的时间还少了两个小时。”
江向当然知道“你们”这个词加得很勉强，都是梁远星的功劳。
“小梁，我收回之前的话，咱们家里还是得靠你。”
江向不仅一脸真诚，眼睛还闪闪发亮。
梁远星：“……”
他跟江向，算哪门子的“家里人”？？？
买完菜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霞光，节目组租好的公寓门口堵满了人。
守在原地的一部分工作人员似乎控制不住场面，跟着拍的摄像师也放下了手里的机器，不知所措。
涉及肖像权之类的问题，他们不能随便把无关人员拍进来。
梁远星似乎遥遥看到了自己的应援灯，赶忙和江向一起把购物袋放到原地，到公寓门口去。
节目组本来想拍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可现在即使拍出来了，也会是废片。
走到近处，果然看到一群梁远星的粉丝等在原地。
偶像的行程一般是瞒不住的，但粉丝也不该干扰拍摄。导演已经做过清场，显然是失控了。
梁远星本人一来，尖叫声更高。刚出名的偶像都不得不面对屡禁不止的越界行为，大多只能忍下。
本人出面教育粉丝，黑粉就会借机夸大事实说他“辱骂”粉丝。本人默不作声，今天晚上的节目也不用拍了。
江向好心提醒：“以你现在的人气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梁远星只是低声回道：“可是导演老师劝了这么久也没有用啊。”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梁远星居然拿走了导演手里的大喇叭。
温和的声音在大喇叭粗糙的扩音效果之下融合出了奇妙的效果，让整个现场安静了一瞬间。
“大家听我说，不要影响拍摄，好吗？我之后在这个城市还有别的活动，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当然，粉丝的热情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得到控制，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堪其扰的明星在微博上禁止追私行为了。
江向替梁远星捏了把汗——这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然而下一刻，梁远星没有继续劝人群离开，而是像导游疏散游客一样把人群往另一边引，让一个个剧组工作人员先进去。
一般来说，这都是节目组工作人员要负责的。
梁远星本人来做，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号召力。粉丝经过他几轮手势和劝说，居然真的慢慢让开了一条道。
“大家往这边走，往这边让开，让江老师先进，让摄影老师进……让导演老师进。”
最后梁远星自己要进去，几个保镖护着他不被人群推倒。
他还是举着喇叭说完了最后一段话。
“谢谢你们喜欢我。”
“但是以后不要再给导演组的老师添麻烦了。”
“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回去注意安全！”
梁远星本人也劝了半个小时，才让人群心甘情愿地散开，主要的工作人员都进入楼道。
画面有些滑稽。
还好，他的话似乎有股魔力，简单平淡而滴水不漏，最后真让这些粉丝听话地清了场。
江向在楼上听得愣了，等梁远星和保镖一起回来，才感叹道：“……你真的很了不起。”
梁远星：“啊？”
江向不知该怎么表达。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见得多了，再看梁远星，仿佛有层光环笼罩。
有谁能在疲惫一天之后面对乌压压的人群，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温柔的劝导？
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正欲开口，梁远星却对摄像师道：“摄像老师您可以先在门外等一下吗？我要收拾行李箱，再换个衣服。”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梁远星反而看着江向，郑重道：“江老师，我有话跟你说。”
江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啊？”
“录《创梦星途》的时候，你虽然只当过我一周的唱跳导师，但我仍然当你是我的前辈，是帮我完善了舞台表演的恩人。”
“我崇拜你的实力，和其他所有干扰因素都无关。”
“晚上我来做饭，你要是太累了不想说话，可以好好休息。”
若是别人听到，会觉得梁远星这一段话云里雾里，像打哑谜。
江向却仿佛被狠狠戳中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梁远星太聪明，看透了他是为了节目组的要求故意做出讨好的姿态，但也不说透，只让他好好休息，别再费心组织浮夸的语言。
而他帮《创梦星途》节目组给梁远星出过那么多不公平的难题，以为自己已经和梁远星结下仇怨。录节目之前他辗转反侧不知怎么面对自己这位学员，最后却等来一句“无关”。
他给梁远星提过表演的意见，就成了“恩人”。
什么利益纠葛都与实力“无关”。
江向久久无言。
其实录《创梦星途》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得出，梁远星不仅嗓子好，身体柔韧度强，学什么都奇快，还努力到了拼命的程度。
他不拿冠军谁拿？
只是当着镜头的面，背着电视台的各种嘱咐，不敢说出来。
一贯自傲好面子的他，思虑良久，终于直面初出茅庐的梁远星澄澈的眼睛，
“你会飞得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