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韩建彬被逮捕后, 《维鸠》拿到龙标后迅速定档，前后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如果能办到的话，言华章或许可以更快。
电影压了两年, 对资方、导演、演员以及整个团队都是一种磋磨, 现在电影能够上映,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喜讯。
宣传期言华章直接放了一个猛料, 在采访时说犯罪电影《维鸠》有现实原型。
看到这条新闻, 林岩心口“咯噔”一下。
……
言华章拿着采访提纲, 打开休息室的门, 就看见林岩坐在沙发上，对方漫不经心地抬头，然后冷淡地看着他。
他看了林岩一眼, 转身对活动的随行负责人说：“你们先去备采间等我，我有事儿先处理一下。”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喧闹的声音。
两年不见, 眼前的人已经完全脱离了少年的青涩, 林岩这张脸很显小，两年前可以演苗煦，但是现在多了一份成熟的俊美，已经看不到少年的影子。
“你这么做, 我和韩霁是没办法配合宣传的。”
林岩今天特意查了言华章的行程，等在这里试图和他交涉。
电影宣传需要演员配合，有很多路演要跑，两个重要主角不配合，对电影还是有很大的影响。
言华章在林岩对面坐了下来，说道：“韩建彬就是最好的宣传, 这个电影已经不需要演员造势了，无论我怎么做，韩霁都不会配合宣传。”
林岩脸色冷了下来，已然有了怒意：“既然你知道韩霁身份敏感，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当初选择韩霁来演贺成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他又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言华章双手抱胸，身体仰靠在沙发上，“因为在当时看来，这是最好的选择，一个被处理成失踪的老案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重视，韩霁的身份能带动流量，只有这样做，我才能替晋阳讨回公道。”言华章看着林岩阴沉的脸色，说道，“你觉得韩霁无辜，晋阳难道就不无辜吗？”
林岩怒道：“你说的再冠冕堂皇，也不是你利用韩霁的理由！”
言华章不置可否：“反正电影就要上映了，你现在和我辩驳这个已经没有用。”
“做人不能这么无耻！”林岩只觉一口浊气涌到胸口，他紧紧攥着拳头，咬着牙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你还在利用韩霁，韩建彬明明已经伏法了！”
“没有！”言华章指着门口的方向，突然怒道，“他没有！他不承认自己杀人，晋阳是怎么死的还不知道，真相一天不查出来我就不会放弃！”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就是个为了利益，无所不用极其的小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干着损人利己的事情！”林岩沉声道，“什么为了晋阳，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但凡有底线有良知，就不会肆意利用无辜的人，你根本就是在以恶制恶，你把自己的目的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言华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最后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我能怎么办，要不然你告诉我怎么办，怎么才能让韩建彬认罪？”他嘲讽地笑了笑，“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让恋爱冲昏了头脑，你姐姐的死，你也不关心，这种情况你都还能和韩霁谈恋爱，我确实和你比不……”
“我关心！”林岩厉声反驳，“我和关茜还在调查，我也找过韩建彬几次，但我没你那么无耻，想拍电影就拍电影，想伸冤就伸冤，没人拦着你，但为什么要扯无辜的人进来？韩霁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无端让你拉进来，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一丝愧疚，你怎么就能理直气壮地和我说是为了真相？”
言华章冷着脸，他看着林岩，道：“我认了！只要能查出真相，我不介意做个坏人。”
林岩听完怒极，那阴鸷的双眼已经是在发火的临界点，他看着言华章漠然无谓的脸，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冷呵一声，“确实，我是没办法和一个破罐子破摔的人讲道理，我始终没办法理解你，韩建彬现在人在监狱，最大的可能是判无期，他不是没有受到惩处，他在监狱也不是去度假，那样的人坐牢比杀了他还难受，杀人的追诉期没有时间限制，什么时候找到证据，随时可以再提起诉讼，明明有的是时间，你为什么非要揪着韩霁一个人呢？”说到这，林岩闭上眼，他握紧拳头，慢慢地说道，“就因为他是韩建彬的儿子，你就非要把他弄死！你找他演贺成，他没有怪你，但是你现在呢，你在做什么？你说你不介意做坏人，其实你根本就觉得自己在做着正义的事情，你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是坏人。”
林岩站起身：“言导——这个圈子最擅长的就是捧高踩低，落井下石，我不知道韩霁会不会翻身，但我知道有个词叫做‘反噬’，没人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成为那个受害者，怕是只有等刀子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到底痛不痛。”
林岩走了，言华章一个人坐在休息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
直到工作人员来找他，他才拿着采访提纲离开了。
后面的采访言华章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回答都很简短，主持人发现气氛一直热络不起来，弄得她自己也非常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得罪了导演。
毕竟大导们的脾气都很奇怪。
“您之前有透露说《维鸠》是根据真实案件改编，可否提示一下，主人公的原型是谁？”
空气安静下来，主持人没有等来言华章的回答。
等主持人又问了一遍，他才说道：“其实没有原型，我只是和编剧找了几个真实案例进行了一下整合，丰富到故事中，主要内容还是我们一早的原创架构，都是虚构的内容。”
“这——”
主持人有些意外，原本他们是想要拿到独家的，没想到竟然获得了这样一个回答。
之前也是有透露说言导打算为《维鸠》进行最后的造势，没想到竟然是虚晃一枪。
林岩守了一天，看到网上没有出现《维鸠》原型的新闻，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他没想到，等电影上映，这件事儿还是让人扒了出来。
电影里面的隐喻太多，林岩虽然没看到完整的电影，但是
看了网友的分析贴，才知道导演在电影中，加了那么多的暗示。
从人名到地名——他都做了一番精心地处理。
贺成-韩建彬，苗煦-晋阳，谈钟文-言华章，包括苗煦（晋阳）的老家也有暗示……
晋阳的陈年旧案也被翻了出来，资料虽然不多，但架不住记者神通广大的能力，他们对照电影中的细节，实地探访，找晋阳当初的学校，找到当初报警的老教授……
更有对韩建彬身份的质疑，他是否冒名顶替，鸠占鹊巢，拿走了别人的人生，都在网上引起热议。
当然，最重要的是，贺成的扮演者韩霁，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导演的目的不言而喻，网友都说言导走了一步好棋，不然电影的热度不会这么大。
很多人都想知道韩霁现在是怎么想的，当时接电影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演的是父亲的原型，他现在对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态度？
网友的好奇心被吊得很高，记者蜂拥而至，每天都在蹲守韩霁，想要拿到独家。
但因为韩霁一直没有动静，媒体营销号便开始编料，所谓的内幕消息，圈内朋友轮番上阵，有说韩霁请了某个公关团队，马上要有大动作，，有说他帮韩建彬转移财产，有说他是真正的幕后操控者，有说他已经被封杀，也有说他每天都躲在家里哭，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这种情况，好坏当事人都会出来说一声，被公众编排成这样，很难忍住不发声，但是韩霁就真的能忍住，什么都不说。
“三带一。”
“压上，仨k一个5。”
“王炸，一个j，出去了，你们俩谁先来！”林岩喜滋滋地拿起水彩笔，准备创作。
郑馨月顶着两圈“胡子”和三个大“黑痣”，无语地扔下一手牌，气道：“怎么回事儿？韩霁你是不是故意让着他了，为什么总是他赢？”
韩霁脸上也画上了黑框眼镜，淡淡地说道：“和我无关，他会算牌。”
“你不会算牌吗？”郑女士不理解，他儿子看上去也挺聪明啊，就这么被比下去了？
韩霁静了几秒，说：“不会——”
“别插科打诨，脸凑过来，我给你们画个小王八。”
“嘶——我想起来，吴嫂让我帮她看着那锅甲鱼汤，我得去看看。”郑女士突然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走。
“阿姨——”林岩失望地看着远去的郑女士，“你要是不喜欢王八啊，我也会画猪，不然你自己点一个呢？小猫小狗小刺猬，小鸡小鸭大白鹅（ne），我都行啊。”
韩霁看着林岩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你怎么总喜欢欺负她？”
林岩转过头，对上韩霁英俊的脸，眨了一下大眼睛，笑靥生春：“你还不是一样，什么不会记牌啊，不会记牌怎么会给我喂牌？我是在帮你。”
韩霁算计起人来，不动声色，也不知道郑馨月女士怎么得罪他了，反正就是变着法地捉弄他妈。
韩霁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说：“只是有些无聊。”
林岩盘着腿低头收拾扑克牌：“我觉得你就是撒娇，不知道该和你妈怎么相处，当然了，无聊也是个理由，不然把你妈和关茜带上，咱们出国去玩。”
韩霁笑了笑没说什么。
“言华章给我打电话了。”过了一会儿，韩霁突然说道。
“他什么事儿？”林岩秀气的眉颦起，脸上现出一丝不快，“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他给我道歉了。”
林岩将扑克收进盒子里，冷哼一声：“道歉有用，就不会有死刑犯了，现在装好人了，早干嘛了。”
韩霁不置可否，而是问道：“你是不是去找过他？”
“他和你说的？”林岩不满地鼻嗤了一下，说，“吵了一架，我当时应该揍他一顿的，等下次的，爷带他体验一下五光十色的世界。”
韩霁闻言笑了，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一会儿，他说：“其实我能理解……他有这么做的苦衷。”
“理解什么啊？”林岩不赞同，“我不理解，就算想要利用别人，也要在不伤害的前提上，我当初是真的不知道你……不然，我是不会和你做朋友的，自己的苦衷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做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林岩——”
“嗯？”
“我活了这么久，突然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
“我喜欢圣母。”
“……什么意思，你这是在骂我？”
韩霁摇头：“圣母不一定都是好的，但是他们善良、尊重、大爱、包容、开放……因为有他们，你的世界就不会变得太冰冷，我能理解言华章，但我没办法喜欢他，如果我身边都是他这样的人，我会活得很辛苦……我会陷入自我怀疑，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却要遭受这样不公正的待遇？所有人都骂我活该的时候，我是该怪自己运气不好，还是真觉得自己活该？”
“韩霁——”林岩有些难过。
韩霁笑着朝他张开手臂，等林岩凑过来，他将人紧抱在怀里，说，“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不会难过。”他亲了亲林岩的发顶，“从车祸醒来的那一刻，我一直在寻找自己重生的目的，现在我终于明白，那就是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要和你一起幸福、坚强地走下去。”
“在人生有限的时间里，我会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幸福。”
……
“16日，备受瞩目的韩建彬大案终于落下帷幕，市高级人民法院判处韩建彬死刑！
韩建彬原名杨志承，54岁
1986年在溪市打工期间杀害工友岳光庆，后卷走受害人财物，逃离至南星市，井顶替其身份进行活动。
后被岳光庆的家人找到，改名韩建彬。
1988年8月，韩建彬偶遇同乡谢宇，因对方识破身份，对其敲诈勒索，韩建彬因此萌生杀心，将谢宇骗到郊外残忍杀害。
1989年12月，韩建彬因结婚与同性恋人晋阳产生分歧，开车将人撞下悬崖。
201x年，林某发现了未婚夫罗某某与韩建彬存在同性恋人关系，井调查到韩建彬的公司存在违法犯罪行为，罗某某发现后，找到韩建彬求助，韩建彬制造意外交通事故，将林某杀害。
韩建彬虽主动交代杀人事实，但因其影响恶劣，情节严重，市高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韩建彬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电视里正在播放整点新闻，中年男人微微探着身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老板来包烟。”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正在看新闻的人。
中年男人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新闻的配图照片，然后抬手拿起放在凳子旁的拐杖，费力地站起身，他拄着拐走到香烟的架子前，问道：“要什么？”
“软包玉溪。”
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将烟扔到台子上，说：“三十。”
“不是吧，你这也太贵了。”
“景区的价格，人家不让卖烟，你要是不买就算了。”说着就要将烟收回去。
“得，三十就三十。”那人拿出手机，“是扫这个微信码吧。”
“你有支x宝吗？先扫那个有红包。”中年男人指了指侧门上的一个二维码说道，“刚一个人扫了八块多，今天的包大，这几天都能扫。”
那人闻言立时调出支x宝。
“还真有啊，5块8。”那人笑呵呵地转过头，发现中年男人正盯着电视画面发呆。
电视上还在播韩建彬的案子。
“这效率可够慢的，这都多久了，才判下来……好家伙，杀了这么多人，真是丧心病狂啊。”那人叹息着道。
中年男子定定盯着电视画面，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握着拐杖的手指慢慢收紧：“是啊……”
原来他杀了那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