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速之客
小杂迈着欢快的小步伐,走在山道上也没有太放慢脚步。很快从寻玉山的官道上跑到了入云峰,顾悦毅下马牵着,来到了入云峰上的一处亭台上。
寻玉山之所以叫寻玉山,相传是一位采药的老翁,竟然在翻过了入云峰后发现山上掉满了玉制的手镯,项链,环佩,犹如天上的神仙随意将之弃于人间,闻言,各地淘玉人相应云集,纷纷来山中寻玉,但很可惜除了老翁曾手捧不少玉宝贝出来,其他人却并未有如此好的运气,悻悻而归者数不胜数,只偶尔有人会拾得一二,人们便称之为寻玉山。整座山有三座山峰,从低到高依次是入云峰,望仙峰,极乐峰,一峰更比一峰高,入云峰冬日隐与雾中,登之入上云间,再往上的望仙峰可从山峰上俯瞰整个延州城,至于最高峰极乐峰,则相传是得道高僧真善大师圆寂之处,延州百姓皆见一道金光照在山顶,直至太阳落山方才散去,不住啧啧称奇,便以极乐峰命名。
但此时的寻玉山在夜色中很安静,山顶距离入云峰尚有不少距离,而此处供人歇脚的亭台,也不知是久未有人在此驻足,年深日久,竟呈现一副破败景象,本挂在亭台的对联历经风吹雨打,已看不出本来所书对联,甚至上联的楹柱已经歪斜着插入土里,也无人在意。
叶翩然看着这副景象,不由感叹:“小时候也经过山道,却不知道在这里还有一处亭台,若是修缮好在此处观景,倒也是别有一番意味。”
顾悦毅将小杂拴在了略远处的一棵树上,才缓缓走来,听她这样说,不觉笑答:“叶姑娘倒是好雅兴,我也是在衙门中听到有人说此处原是城南崔家有一旁支老爷,在外有外室,又是个乐籍女子,不便带回家中,这位老爷倒是个有情人,在此处修建亭台,与该女子常于此处幽会,后来老爷与该女子去世后,因为此处僻静,便少人来,自然也就疏于打理了。”
而叶翩然此时看着插在土里的楹柱,慢慢依稀辨识出了上面写着的诗句: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她缓缓念出来,怅然道:“没想到是这样伤感的词句,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读。”
见她有些感怀,顾悦毅走到她身后,慢慢给她披上了一件茶色披风,还在叶翩然惊讶的时候,他耸耸肩道:“山上可比山下冷,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这是我以前在江南东部抗倭时用过的,虽然旧了些,好在里子有虎腹皮,别说这样的天气,就是下大雪也能抵得住。”
叶翩然嫣然一笑:“纵使山月不知我心事,倒是顾大人时刻能照顾我的心呢。“顿了顿又说:“顾大人说到江南东部,倒是我家先祖曾居住之地,听闻当初倭寇残暴,生灵涂炭,顾大人想必也热血报国,为平定祸乱出了不少力。”
顾悦毅只淡淡的笑着,听着她这样说,见她头上已将自己送的那根簪子别在了头上,即使是在夜晚,也微微发出光芒,离她更近了一些,略带黯然说道:“叶姑娘此话倒是折煞悦毅了,江南水乡秀丽,叶姑娘也是水灵佳人,保家卫国的目的,不正是希望天下和我们这样的人,可以能有时间和机会,可以在这样的月色下,寻一处僻静之处,简单说说话,便好。“
叶翩然心中感觉被拨动心弦,她迎上了顾悦毅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只觉天地间一切似乎都慢慢向后褪去,只有她与顾悦毅两个人,她看着眼前的顾悦毅,月色下,他的鸦青色衣衫衬托他清秀的脸庞更显出尘,宛若一位翩翩公子,高大挺拔的身姿,和英气的脸庞,让叶翩然不由得心动不已。
而顾悦毅看着她簪子下葱□□的衣衫,宛若林中仙子,此时叶翩然脸上有了一层薄薄的水气覆在脸上,更显水润动人,想起在路上两人紧紧相依在一起,他不由的走进一些,只看见她清纯水润犹如白玉般的脸上,红扑扑的泛起了些微红晕,他的双手微微抬起,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叶翩然只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也期待着被他拥入怀中,但此时小杂却发出一阵痛苦的长嘶,随即听到了它似乎倒地的声响。
霎时间顾悦毅感到有意外发生,他很快平静了一下,安慰她道:“有情况,你千万在能看到我的范围,注意周围,不要离我太远。”然后便当先一步奔出去,远远只看着小杂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止不住的哀鸣。
旁边站着一个人影,衣服上带着兽皮,形制与中原截然不容,甚至还穿着方便活动的棉甲,这人此时已经将刚才砍倒小杂的马刀拔了出来,掏出一块野兽毛皮将自己马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看着眼前的顾悦毅,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但更惊讶的是顾悦毅看到他的打扮,反应过来,这是关外的诺敕族!
延州虽处边境,可诺敕族的斥候竟已经可以潜入边境内进来查探,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进来,这些人可绝不希望有人声张他们的行踪,眼下与他们遭遇,一场冲突就在眼前。
顾悦毅用脚挑起身边一根松树枝,打量着眼前这个诺敕族斥候,双脚一前一后站开,只用左手单手握住树枝,摆开架势,那斥候显然看见顾悦毅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寻常公子罢了,解决他甚至比杀掉他的马会容易很多,他不急不忙将自己的马刀擦了擦,还对着月亮下比划了一下,冷笑着大吼一声便对着顾悦毅冲了过来。
顾悦毅淡定的看着诺敕斥候鬼叫着冲上来,只似乎一瞬,他闪身一击,面前的斥候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喉咙被那松树枝顶了上来,顾悦毅左手握住树枝,右手撑在树枝尾部,他腰马合一,巨大的力量竟然撑断了树枝,随着树枝的一声脆响,诺敕斥候被顶飞了出去,斜斜的摔在了地上,喉咙似乎感觉在刚才要被撕裂一般的难受。
他往回爬了两步,看见顾悦毅又用脚提起一根树枝,比刚才断了的那根略微粗一些,继续摆出那幅架势对他说:“你尽管过来,这山上树枝要多少有多少,不知道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叶翩然只看着顾悦毅在远处以木为剑,又看到从那个斥候后面又有一匹快马奔来,心中一急喊道:“顾大人,似乎又有人过来了!”
顾悦毅视线往后看去,果然,而且从轮廓看出和这个斥候应该是一起的,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他没有回头,死死盯着前面还跪倒在地想要爬起来的斥候:“叶姑娘,你快过来,悦毅定会将你平安带回叶府!”
叶翩然没有犹豫,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出身边的小土坡处,直到在顾悦毅身后站定,才稳住呼吸,只是心脏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的狂跳,怦怦声轰击着自己的耳膜,何他一起看向纵马奔来的那人。
很快,那人的身影从月色中走出来了,不同于斥候带着粗犷的马刀,他身上是一柄细剑,甚至和中原形制无二,而身上棉甲相比地上的斥候显得更加精致一些,他定住马,斥候已经起身,只是还捂住脖子对他说:“元千户大人,遇见齐民了,属下无能,还请元大人杀之以免暴露行踪。“
被称作‘元千户’的男人甚至没有拔出自己的细剑,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顾悦毅,以及他身后的叶翩然,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两个偶遇的人,倒像是在看自己熟悉的人的样子。
顾悦毅对他的眼神有些不解,只是护紧了身后的叶翩然,不发一语,注视着他们两可能的动作。
元千户摆摆手,对斥候说:“收拾你的东西,我们走吧。”
“千,千户大人?”斥候很显然对元千户的这番话大惑不解:“大人,我们奉穆王之命一路南下打探,今日勘测地形后便理应撤退,如今遇到了齐民,理应杀之,以免发生变故,小的刚才已经杀了这两人来时的马,如今更应趁热“
“好了,牛斥候。”元千户一动不动的盯着顾悦毅,连头也没有偏的说着:“你尽忠职守我很感动,只是杀与不杀这件事先放下,你好像连这个年轻人拿树枝都打不过?”
顾悦毅脚下扭了下,眼前这个人很明显实力会比这个斥候更强,身后叶翩然手在他身后扶着他,不停发抖,眼下局势对自己可以说相当不利。
牛斥候扭头看了顾悦毅一眼,坚定道:“属下自知技不如人,若是千户大人出手,属下一定有信心“
“好了好了,牛斥候,坐上你的马,我们走吧,非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元千户云淡风轻道,他似乎总喜欢打断牛斥候的话,接着他掉转马头:“我这么做自有我这么做的道理,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侧过身对顾悦毅说着:“请两位今日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但是也请两位不要再夜间出游了,诺敕族与大齐千万子民同出一脉,无需自相残杀,若是下次相见,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了,在下不愿起冲突,很抱歉杀了两位的马,眼下我没有办法,请这位年轻公子明日午时在城门上等待,我会用诺敕族的方式补偿你的。”
他没有理会牛斥候大惑不解的神情,只催着马,快步离开。
牛斥候不解的看着元千户离去,对着顾悦毅忿忿不平比着大拇指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呼哨叫来了自己的马,也跟了上去。
顾悦毅看着他两离去,忙转身对叶翩然说:“已经没事了叶姑娘,抱歉,没有想到“
叶翩然倒在他怀里,顾悦毅轻轻的拍着她柔弱无骨的后背,无奈的说:“没有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但无论如何,悦毅一定护的叶姑娘周全。”
叶翩然没有说话,只看着顾悦毅,在月色下,她一双杏眼澄澈无比,长睫毛上却不自觉挂上了溢出的一两滴清泪。
顾悦毅不再言语,只紧紧抱着她,不想她再有一丝一毫的担心,静谧的夜晚下,只剩一轮明月,挂在天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