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到“战场”
平安夜的那场大雪,陆陆续续下到圣诞节的早上,听说还有人因为这场雪丧了命,这些都是罗丹说给我听的,她不管说什么事儿,语调都是一样的亢奋。
我再见罗丹是一周后,本来还有一周课,因为大雪封城,培训班老师临时决定提前放假,那时已经进入腊月初。我的饮食也有了改变,午饭是米线,晚饭吃包子,早上的时光在被窝里打发。
我印象里罗丹总是一身黑,她说黑色显瘦。那时雪已经化完了,我的病也完全好了,我们又可以骑上电动车出去逛了。她总是有许多主意,一会说我们去办张健身卡吧,一会又说我们去马尔代夫旅游吧,那时我还没听说过马尔代夫。
她说这些的时候都挺轻松,好像这些事儿都不用花钱,就好像她在跟我说,我们去逛公园吧。尽管我对去马尔代夫不抱一点希望,还是跟着罗丹跑去了旅行社,我们从接待人员那里拿了两张宣传页。
我们还跑到一个商场顶楼的瑜伽室,她向门口的接待员咨询了半天,我则坐在电梯边临时休息的木椅上默默看着电梯口形形色色的顾客,有时髦年轻的女孩子,有带着孩子穿着随意的中年女人,也有手挽手的小情侣。我恍惚有一种感觉,生活好像是有一道门的,我总觉得自己是站在门外,看门里的人,我想我和别人隔着那层东西,大概就是这道无形的门。
罗丹没有办健身卡,我们也默契的谁也不提去马尔代夫的事儿了,那个中午就在我们毫无意义的东奔西走中过去。
午饭我们吃的是盖浇饭,什么口味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天是罗丹请的客。我从来不邀请罗丹去我住的地方,我能想象到她要是到我宿舍会说什么?
她肯定会惊呼“天呀!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你晚上不害怕?这屋子太恐怖了!”
在说这些的时候,她会瞪圆眼睛,张大嘴巴。如果每个人都像一种动物,那罗丹就像一只熊猫可爱又珍贵的国宝。
我是第二天早上回的家,骑着我那辆电动车,在风里疾驰了一个小时。那天我系了一条蓝白条纹的围巾,帽子我是从来不戴的,因此脑门被风吹多了,总觉得头疼。冬日的阳光好像没有一点温度,像是谁画在天上的装饰,进村的小路,被车轮压过后尘土飞扬。
因为赖床,出发有些晚,到家已是中午。
我进院门时,掀开帘子,从堂屋走出来的是满脸堆笑的叔叔,看见是我回来,他慌忙把碗放回堂屋的桌上,快走两步过来帮我拿东西。
“没什么东西,我自己拿吧。”说话时我没笑,语气也是淡淡的。
“那我把电车推进来。”说这些时他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
说完他已经走出去,在屋里就能听见哐当哐当两声巨响,那是车轮压在铁门底部弄出的声音。
还在吃饭的妈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你慢点不行?把门都撞坏了。”
听着妈妈那尖利的嗓音,我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吃完饭的弟弟跑进屋里来,他看着我有点腼腆的笑了笑,我意识到忘了给弟弟带点礼物回来。我平时送给弟弟的礼物,都是吃的或是玩得,这次忘了,但又不想让他空欢喜。
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出去。
“钱拿着,不准一次花啊!”我警告的说道。
他笑着点头:“知道,我一天花一块。”
说完他笑嘻嘻的跑出去,紧接着就听见他高喊了一声。
“妈我上学去了啊!”院子里咚咚咚,响起一阵夹杂着些许欢快的脚步声。
我从里屋出来时,看见妈正弯腰收拾桌上的碗筷。
“吃饭没,锅里还有饭,自己去盛。”她说话时语气淡淡的。
我回到这个许久没有踏入的家,心里也淡淡的。总觉得这个家,就像冬日的阳光,淡淡洒在院子里,看着好像很暖,却没有多少温度。
我进了厨房,盛了一碗米饭,从筷笼里拿了一双筷子。妈站在灶台边的正刷碗。她一米六多的个子,身材略微发福,穿了一件绿色的小棉袄带一对碎花袖头,黑色的裤子,脚上一双,一沉不染的黑色皮鞋,黄色的头发,扎一个低马尾,看上去干净整洁,一点不像农村妇人的形象。
“你回来的正好,前两天你嫂子来过,要给你说亲。”
我应付的哦了一声,端着碗朝门外走去。
我坐在桌前,就着桌上已经凉了的剩菜吃饭时,坐在沙发上的叔叔,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菜都凉了,让你妈给热热去。”说着他就起身要端桌上的菜。
我急忙阻止:“不用,我都吃饱了。”
“就吃这么点儿,难怪这么瘦。”
我说话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瘦点不是挺好,吃那么胖干什么?”
那时我妈洗完碗正往屋里来,她一进门就说。
“你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就行,别挑来挑去,嫌这嫌那的,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样?”
叔叔见缝插针的诉起苦来。
“你妈说话真难听,有时候我都快被她气死了。”
“你在这装什么好人,你前两天是怎么说的?”
“行了行,我不和你说,我出去行吧?”临出门时叔叔一脸担忧的看我:“你别听你妈瞎说。”
我没搭他的腔,我也不想知道他说我什么坏话,只要他不惹我,不欺负我妈,大部分时间,我都愿意和他保持表面的和平。
说完那些话,他就远离战场,躲了出去。
我深知,我妈说话向来刺耳,有心理准备的我,依旧受不了她的这种冷嘲热讽。
我狡辩道:“就是因为我不好,才怕别人嫌弃。”
“谁嫌你了?你相亲这么多回,哪回不是你在挑别人?你嫂子说了这次不成,以后就不管你了!”
听她这话,我是真的恼了,筷子碗往桌上一搁,气愤的说。
“我又没让她管,她要不给我说媒,我还能嫁不出去?”
说完我起身进了屋,我从拿回来的那堆东西里,翻出那条黑红格的围巾,揉成一团拿在手上,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