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你还停留在过去啊，顾昭阳。”
顾昭阳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沈星然早已不见了身影。
她扯了扯嘴角，咬着后槽牙，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又扁又沉：“拽什么？以前是谁在我面前哭了两小时？”
她确实停留在过去，不知道他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嚣张了。
凶残，忒凶残了。
顾昭阳走回客厅，收拾残局，拎着垃圾袋路过落地窗前的整墙书架时，愣了一下，伸手取下其中一幅相框，抹掉上面厚厚的灰尘，露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穿着蓝色校服的一男一女紧紧挨着，女孩脸上洋溢着青涩稚气的笑，漂亮的凤眼大大方方直视镜头，而男生偏头望着女孩，半片侧颜棱角分明，一双桃花眸盛满柔情。
那双眼睛，酷似傅青筠的。
“你还停留在过去啊，顾昭阳。”
顾昭阳眼神忽闪了下，想起方才沈星然的话，猛然僵住，如遭雷击。
原来是这个意思……
静默许久，她将相框倒扣放进储物柜里，不再看一眼。
这天以后，顾昭阳没有再见傅青筠。
她不再踏入京州大学，实验室项目的每周例行汇报改为线上模式，不再去傅青筠打工的酒吧。
平静的日子没两天，顾家又出事了。
纸包不住火，顾猛旭被学校记大过的事情还是被捅到了顾重阳那里，事关顾家的脸面，顾家因此召开了一场家庭紧急会议。
“简直胡闹！”
顾重阳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横眉怒目，“老四，你已经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做事能不能带点脑子？在外行走，你不仅仅代表你自己，还有顾氏的脸面！”
“我看你是嫌顾家不够乱，故意折腾出这些幺蛾子，好给八卦媒体们递刀子！”
顾猛旭跪在地上，耷拉着头，没敢顶嘴。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看看你妈把你宠成什么样子了？没有一点男儿担当，尽学了不着调的做派！”
闻言，站在一旁的顾昭阳瞥了父亲一眼，知道他在借题发挥，明面上责备顾猛旭，实际上讨伐的前妻，顺便为真爱的孩子捞一点好处。
男人的愧疚真是如梦幻泡影，风没来，就消散了。
顾猛旭一听这话，瞬间炸了，梗着脖子怒吼：“你没资格说我妈，你有管过我吗？我生病住院，上学开家长会，过生日时你在哪里？你在陪着别的女人……”
“顾猛旭！”
客厅气氛凝重，众人脸色各异，气氛比先前更冷。
顾猛旭觑了一眼胡姨，自知失言，遂闭嘴低头，沉默抗议。
小三转正的胡曼芝暗自瞪了一眼那个口无遮拦的前任情敌之子，自觉机不可失，推推小儿子的背，提示他抓住博好感的机会。
含着棒棒糖的顾泽旭不情不愿走过去，窝到父亲怀里，“爸比，别生气啦，泽旭不学哥哥，泽旭会好好听爸比的话，爸比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重阳伸手把顾泽旭抱到自己膝盖，怒气稍缓，只是一张老脸仍旧耷拉着，显然气得不轻。
顾昭阳清楚知道此时不会就这么了了，递了个台阶过去，柔声道歉，“爸，气大伤身，您多保重身体。是我没有管好他，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顾重阳总算平息下来，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昭阳，你多费神管管老四，我是管不动了。”
言罢，站起来就要回房，胡曼芝赶紧过来搀扶，上楼梯时，顾重阳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对了，昭阳，你平日就忙，现在又要管教弟弟，工作上的事情让你大哥替你分担吧，我打算将他从马来调回来。”
此言一出，全场静了一瞬。
原来是场鸿门宴，拿他俩姐弟做筏子来了。
顾昭阳丹眼底染上丝丝冷意，嘴上依旧恭敬：“爸，您决定就好。”
胡曼芝惯会做低伏小，此刻也压不住笑弯的嘴角，勉强装出一副吃惊地样子，“老顾，这样不好吧，晨曦他在马来是做得不错，但现在就回总部，是不是资历不够啊？”
“瞎操心，有我那班兄弟看着，能出什么差错？昭阳都做得好好的，晨曦更加没有问题了。”
顾昭阳冷眼看着二人走远，不得不说胡曼芝做人的确精明，那一套推辞明面上是贬她的好大儿，实际上却暗搓搓给自己上眼药。
真要排资论辈，她顾昭阳才是最嫩的那一个。
“猛旭，别难过了，爸也是为你好。这段时间就留在家里陪陪三姐吧，你上次还说带我上王者的。”
顾昭阳收回目光，便宜妹妹顾丽云正蹲在地上哄顾猛旭，比她这个亲姐表现得更像亲姐。
她这个弟弟才是真正的顾家人，明知道自家母亲是被眼前女孩妈妈赶走的，相处起来也能丝毫没有膈应。
面对父亲的责备，顾猛旭原本硬生挺着，此刻被三姐姐轻声细语哄上那么一哄，内心的委屈瞬间泛滥，“我才不要住家里，我不想见到他！”
顾丽云巴不得那个女人的孩子和父亲反目成仇，但时机未到，顾氏集团还轮不到自己哥哥话事，她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只得忍耐着内心厌恶，哄着顾猛旭，“别生气啦，今晚给你做松鼠桂鱼吃。”
察觉到一旁的顾昭阳的审视，顾丽云顿了一下，扬起笑容：“昭阳你以前读高中时不是很喜欢我妈做这道菜吗？和猛旭一起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顾昭阳瞥了一眼便宜妹妹顾丽云脸上越发掩饰不住的得意，淡然拒绝，拿起包包走出顾家老宅。
鸠占鹊巢，这里不是她的家，里面的人也不是她的亲人。
顾猛旭违纪的事情暴露，顾昭阳和傅青筠之间的谈判条件自然不复存在，再加上沈星然那番话，她更加不可能主动招惹傅青筠了。
两人同城，又是雇佣关系，即便如此，若有心要避开一个人，也能完全做到。
“团队已初步完成智能系统的搭建，下一步工作是进行测试，预计用时5周半……”
顾昭阳坐在会议室内，指尖的钢笔一圈接着一圈转动，通过投屏倾听实验室组长的每周工作汇报，时而停下来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刘教授汇报完毕，静待老板指示。
“辛苦刘教授，改天等我空闲下来请您和伙伴们吃个饭。”
“小顾董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得。”
刘教授抬了抬滑落到鼻尖的黑框眼镜，搓搓手掌，有些不好意思。
顾昭阳点点头，不再多说客套的话，刘教授是这个时代里为数不多的能沉下心来做研究的学者，生意参场上那一套难免辱没了他。
“目前的进度还算可以，但是测试周期过长了，我希望您能重新评估测试用时。”顾昭阳切入正题，“自从顾氏涉足智能化领域，重工行业里的老二老三也开始进场，更别说其他爱跟风的小企业了。”
“现在是拼刺刀的阶段，谁能抢占先机，谁得市场。”
顾昭阳神情严肃，一锤定音：“刘教授，今天下午5点前给我答复，关于你们的测试时长的评估。”
“哎哎~”
金边细框眼镜遮不住凤眸的凌厉风华，姜教授也被那份紧张感渲染了，“好，好的，我这边会后马上重新评估。”
“辛苦。”
顾昭阳低头合上钢笔，“散会吧。”
姜教授招呼爱徒：“青筠，来帮我收拾下设备。”
闻言，顾昭阳心头一跳，抬起头，屏幕上映出一张放大的棱角分明的脸，那双淡漠的桃花眼正直直望着自己。
“……”
这个世界很大，转身便能此生不复相见。
这个世界很小，回眸之间猝不及防重逢。
刘教授在前汇报，身后一排椅子坐着实验室的主要成员。
傅青筠静静望着屏幕上那张明媚张扬的脸，灯光明灭，那人的神情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上次替导师到顾氏大楼做汇报，王欣分明说市场分析会即将结束，过后却说老板临时有事，让他先回去。
现在回想，她应该是知道汇报人是他才避而不见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青筠自认没有惹到她，除了那个过线的问题。
上次在她办公室，他脱口而出那个问题的一瞬间便后悔了。
“玩弄别人的感情很开心吗？”
这个问题太过隐私，他其实不该问。
她喜欢玩弄感情为乐，一旦抓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绝对会露出似挑衅似得意的恶劣笑容，而后越发肆无忌惮。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却突然抽身，她不再以金钱收买他，也不再戏耍他。
这一个月来他们之间几乎没了交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闻导师的话，傅青筠从思绪中抽身，走过去，俯身准备关掉平板，恰好对上女人那双眼尾上掠的凤眼，手指一顿，错过了关机的最好时间。
隔着屏幕，二人四目相对，沉默在蔓延，谁也没有先开口。
“老板……”
王欣敲门进来，打破一室寂静，顾昭阳眼睫轻颤，率先移开视线，“什么事？”
“关会长送来邀请函，邀请您下周六希尔顿共进晚餐。”
顾昭阳挑挑眉，从那束蓝色妖姬里取出散发着香味的卡片，举到眼前。
“清纯的爱，热切的心……”嗤笑一声，她弹掉指间的卡片，“让顾晨曦去。”
“好嘞，老板。”
王欣早就看不顺那老色批的做派了，此刻得了令，立马执行。
顾昭阳收回视线，屏幕不知何时黑了下去。
演员都登台了，她便导一出好戏，才不枉费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