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天地之间有杆秤
张威进了公司，刚上三楼，就听见会议室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河东狮吼：“你们公司的经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检查的吗？”
“汲科长，你可以先看看资料。我们张经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应该很快就到了。”江玲陪着小心，明显底气不足。
汲珍立即咆哮起来：“资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整得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明显是应付检查，阳奉阴违。”
“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资料齐全，我就拿你们没办法。这可能恰恰说明，你们有问题。”
“越有问题的公司，表面文章做得越好。驴屎蛋子外面光，有用吗？”
“工作要落到实处，而不是像你们这样。我对你们公司很失望，失望透顶！我要重罚你们公司，至少十万起步！”
“汲科长，我们到底哪里有问题？你说的明确一点，我们改还不行吗？别罚我们，我们本来效益就不好。”江玲都用上哀求的语气了。
汲珍不屑地“哼”了一声：“问题？问题多了，问题大了。首先态度就有问题。知道我要来，经理还躲了？跑的了和尚，跑得了庙吗？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这是谁呀？好大的官威呀！”张威实在受不了，推门进了会议室。
你以为你是谁呀？
还躲，你配吗？
张威在心里默默地问候着。
一个像面团一样的白胖女人，划拉着两条小短腿，很快“滚”了过来：“你是谁？这里是检查重地，岂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江玲，把他给我轰出去！”
“汲科长，他就是我们张经理。”江玲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见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三观都颠覆了。
“你就是张经理？”汲珍单手插腰，另一只手指着张威的脸。
张威立即想起了鲁迅笔下的“茶壶式”。只是没想到，这个白瓷茶壶不仅形似，而且颇有几分神似。
他没忍住，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汲珍又往前走了两步，手指都快戳到张威脸上了。
张威沉了脸，眼中寒光一闪：“有话好好说，把手拿开。”
汲珍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眼中有如此重的杀气。
只随便看了她一眼，就有浑身发凉的感觉，差点起鸡皮疙瘩。
她本能地放下手，往后退了半步。
“有什么事，到我屋里说吧。”张威说完，转身出门。
他不能在这里跟汲珍冲突。
他得把她引到自己的伏击圈里。
果然，汲珍一声不响，跟他进了办公室。
她带来的几个人，都留在会议室里喝茶。
江玲跟进来，给汲珍泡了茶，识趣地带上门，出去了。
“你就是张愚？”汲珍重复了一遍，说明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张威点点头：“汲科长突然大驾光临，公司蓬荜生辉。只是提前没接到通知，未及远迎，还请见谅。”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不想来，你也不想让我来。但今天我必须来。你懂的。”汲珍比张威想得还直接，说话像打枪一样。
“汲科长，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我确实听不懂你的意思。”张威装糊涂。
都是成年人，他当然知道汲珍在暗示什么。
可是，他必须让她把事情说出来，这样录音录像才有意义。观众才能看懂。
“邓怀远，是我老公。这回你懂了吧？”汲珍皱起了眉头，有点不耐烦。
“哦？然后呢？”张威继续装傻。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也说服不了一个装糊涂的人。
汲珍怒了：“张经理，我知道，那个姓桂的贱人知道我老公的一些事。我今天来，就是要让你转告她，最好守口如瓶。”
“你们公司看似很大，做得风生水起。但只要我一句话，说让你关门，你就得关门。你明白吗？”
“是吗？”张威笑了，“你这么有把握？”
他故意挑衅。
他知道，汲珍的底牌还没亮完，他得给她一个显摆的机会。
虽然只接触了一小会，他已经感觉到，汲珍是个极高调和霸道的人。
他忽然开始同情邓怀远了。
娶个这样的媳妇，只怕在家里没有任何地位。
别说男人的尊严，只怕当一条听话的狗都不易。
在外面沾花惹草，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说呢？”汲珍满脸不屑，“我知道，你们公司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肯定有些关系。可是，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是凌云！你们这根细胳膊，能拧过大腿吗？”
张威摇了摇头：“那又怎样？无论什么人，都得守法，讲理。我正常经营，不违法不违规，凭什么让我关门？”
汲珍怒极反笑：“守法，讲理？我告诉你，在白果县，我就是法，就是理！你可以不信，等明天十万元的处罚通知下来，你就信了。”
“我还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后面各单位的检查会接踵而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公司有问题，跟你这个一把手脱不了关系。丢掉职务只是小事。严重了，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也说不定！”
“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张威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心中暗喜。
世界让她灭亡，必先让她疯狂。
等录像曝了光，看她还能张狂到几时！
张威的语气强硬起来。他也要保持在录像中的英雄形象：“林则徐先生说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邓怀远运用手中权力，大肆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这样的人，不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吗？你不要忘了，天地之间有杆秤！”
“我今天是舍得一身刮，要把皇帝拉下马！你有什么招，尽管放马过来。我如果皱一下眉头，我跟你姓！”
“好，好，非常好！”汲珍气得浑身发抖，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在白果县，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无论到哪个部、委、办、局办事，大家不得对她点头哈腰，当老佛爷供着？
她忽地站起来，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猛地摔在地上，厉声大吼：“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说完，直接摔门而去。
茶水溅落满地，还冒着热气；破碎的玻璃在水中颤抖着，像掉在旱地上苦苦挣扎的鱼。
张威摇头苦笑：“鱼儿离了水，还能蹦跶几时？”
他拿起笤帚，清扫起垃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