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三千越甲可吞吴
良久，唇分。
“现在该告诉我，高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吧？”张威歪着头，带着笑。
“怎么？给个甜枣就想换个信息？”蓝玉烟捋了捋有些纷乱的头发，从张威的怀里坐了起来。
张威无语，索性不再看她。
他就不信，她不说。
蓝玉烟娉娉婷婷地走到办公桌前，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合同，慢慢走回来。
她抿着嘴，嘴角微微上翘，显然憋着笑，模样甚是可爱。
张威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一份投资协议。
张威大致一翻，一目了然。
高非补足了超市投资的差额。
“现在满意了？”蓝玉烟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满脸得意。
“他怎么会知道咱们需要投资？”张威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是蓝玉烟主动联系高非，说明问题非常严重。
女人是感性的。
如果一个女人讨厌一个男人，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除非万不得已，一定不会向那个男人求助。
女人只会向自己有好感的男人求助。
张威不希望蓝玉烟对高非有好感，万一死灰复燃，他的头岂不是要变成呼伦贝尔大草原？
但他不想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
他不想让蓝玉烟看轻自己。
他不想做一个斤斤计较，心胸狭窄的人。
蓝玉烟嫣然一笑：“我在同学群里发了个信息，说明了超市的情况，寻找投资。他就主动联系我了。”
张威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最坏的结果。
不过，不能掉以轻心。
他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控制事态的发展了。
最差的结果，是维持现状。
他必须采取行动。
找谁来监督蓝玉烟呢？
杨书同不是最佳人选。
他就是个保镖，拿钱办事。不会额外多管闲事。
而且，他跟蓝玉烟关系太熟，容易被买通。
办这种事，一定要找绝对忠诚的自己人。
他想到了冬瓜。
粗中有细，关系没的说，最适合。
“想什么坏主意呢？眼睛直勾勾的，像丢了魂一样？”蓝玉烟乖巧得坐到张威旁边，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
“我在想，你这么能干。我以后一定要给你建一个经济王国，让你统辖宇内，睥睨天下！”张威随口应付。
心里的想法，肯定不能说。
“嗯。我信！”蓝玉烟把头靠在张威的肩头，“将来无论咱们发展成什么样子，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王。”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轻轻发出指针走动的声音。
这本是随口的玩笑。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一切，将来都会变成现实。
回家的路上，张威还在琢磨。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人心隔肚皮，心事两不知。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他随口忽悠蓝玉烟，她会不会也在忽悠他呢？
他忽然想起一句哲人说过的话：在多疑者的眼里，人人都多疑。
或许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愿如此。
第二天在公司一阵忙活之后，张威给冬瓜打了电话，让冬瓜负责九相超市的安保工作，特别要留意蓝玉烟和高非的关系。
冬瓜心领神会，满口答应。
接着，张威给郭洪阳打了电话，约好中午一起吃饭。
他得搞清楚，郭洪阳到底要干什么？
他得对自己现在做的事，做个评估。
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
搞企业的人掺和公家人的事，本就是大忌。
人家怀揣利器，权势熏天，自己赤手空拳，怎么玩？
跟邓怀远、凌云这样的人斗法，风险太大。搞不好，一失足成千古恨，永无翻身之日。
这次，郭洪阳是自己来的。
他像饿死鬼托生的一样，一进屋就吆喝：“饭菜怎么还没上来？都快饿死了。不知道请领导吃饭要提前准备吗？”
张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郭洪阳坐：“已经点了。饭店老板说正在种麦子，等有了收成，磨好了面，就给做。”
“那感情好。”郭洪阳落座，秒懂。
他哈哈大笑起来：“火急火燎地把我叫来，到底什么事？桂疏影那边有突破？”
张威把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认真地看着郭洪阳，开门见山：“突破倒是没有。不过，我听说了一件事。邓怀远是凌云的连襟？”
他故意没说桂疏桐的事。
那是他的底牌。
郭洪阳如果知道，依据他一门心思破案的性格，一定又让他做工作。
桂疏桐并没答应，他不想连累她，把她置于危险境地。
她已经那么可怜了。
郭洪阳一手拿着茶壶，一手端着茶杯，边倒边喝，一顿牛饮，又喘了口气：“见笑了。一上午没得空喝水，真渴了。”
“你刚才说什么，邓怀远跟凌云？对，他们是连襟。”
张威怒了：“那你还搞他们的事情，你不想混了？”
“老兄，你要明白，我只是个公司的经理，无意介入你们这些公家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我只想搞好经营，让员工跟着我吃饱穿暖。”
“你现在让我出面搞邓怀远，万一被他发现，我怎么办？我的公司怎么办？”
“如果他们朝我的公司动手，我经得起查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到时候，我怎么办？”
郭洪阳怔怔地看了张威半分钟，忽然严肃起来：“张经理，我让你出面，实在是逼不得已。”
“你知道，凌云在咱们县工作多年，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各个部、委、办、局，盘根错节。包括我们单位内部也是如此。”
“他在咱们县只手遮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光头这些人的存在，就是铁证。”
“新来的石亚军想肃清这股歪风邪气。可他是从省里下来的，人单势孤，需要咱们这些心怀正义的人冲锋陷阵。”
“有斗争就会有牺牲。可是，我觉得，这是值得的。所以选择你，也是看到了你身上的铮铮铁骨。”
“我认真地考察过你的情况。之前是混子，摇身一变成了企业家。你至少有三个身份，三个名字。这本身就是违法的。”
“我所以没有办你，就是在分析了你近来做的一系列事情之后，看到了你身上的正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张威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