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容彩祭8
次日，在万叶约定的时间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万叶所在的枫原一家曾经是［雷电五传］之一，但是在万叶曾祖父年轻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
枫原家奉命锻造一把御神刀，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而当时锻造御神刀的工匠，因为害怕将军责罚，于是彻夜逃离稻妻。
万叶的曾祖父赶到之时，仍然没能留下那些工匠。而枫原家也因为这件事情，从此没落。
甚至于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当时神里家在社奉行的地位，可谓是牵扯极大。
而万叶认为，既然五歌仙的故事是存在对照关系的，那么枫原家当初没落一事恐怕也还有蹊跷。
于是便拜托绫华，希望可以亲自查看那份刀谱。
看情况似乎就是万叶家的旧事，洛泱兴致缺缺的想要开溜。
稻妻的政权交错极为复杂，而且这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怎么想都觉得是有些秘密的，她倒也不是怕危险，只是不想招惹太多不必要的视线。
尤其是要去神里屋敷，她的内心极为拒绝。
一个见识过自己真面目的家伙，洛泱找不到机会去把记忆提取掉，现在自然是不想见那人。
神里绫人的好奇心，非常之强。
身为稻妻三大奉行之一，对来历不明的外来者抱有几分怀疑都说得过去。
只是对方居然想要窥探她的秘密，这一点她是不能够接受的。
于是出言婉拒着，“我就不和你们一道去了，约了千里有些事情要谈。”
“诶？可是我们都要去啊，洛泱。”派蒙没有怀疑洛泱话的真伪，只是觉得可惜。他们可是马上就要得知事情的真相了，这个时候止步不是太可惜了吗？
“真的不好意思了，毕竟和千里有言在先。不过也预祝你们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样也不负所望。”洛泱从容的解释着，目光扫了一周，最后朝万叶笑了笑。
很抱歉，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能亲自陪你找到真相。
“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将真相告知于你。”万叶心下略微有些空落，不过也记得对方与神里家家主似乎有些不对付，所以也不便勉强。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我们这几个人去了。”派蒙听万叶都这么说，自己刚刚升起试图撒娇的想法也歇了。
圆溜溜的眼睛不舍的望着洛泱，她也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卖唱的，居然表现得十分自然。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禁陷入怀疑。这个家伙的演技是在哪里进修了一下吗？怎么感觉突飞猛进了？
目送几人离开之后，洛泱松了一口气。
其实那几个人之中，多多少少都听得出这是她的托辞，可是却无一人拆穿。
被包容的感觉，还真是让她贪恋呢！
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要这么退让，还是有些狼狈啊！
思来想去，现在去找千里，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她工作？
自从接手勘定奉行的位置之后，千里属于她的时间会变得少很多吧！
勘定奉行所，柊千里本来是在处理公务的，只是听到是少女的登门拜访，手中的这些公务也都被放在一边了。
洛泱看着眼前的柊千里，她依旧穿着往日柔和的服饰，不过眼睛里面多了许多的思虑。而且眼下的青黑，说明对方这些日子休息得并不好。
“你这是做了勘定奉行，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
即是问责也是关切的话在柊千里的耳朵里却是觉得熨帖极了，抬起的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容彩祭马上就要进入高潮了，我怎么能够不努力一点？”
“你做的很好，千里。”洛泱并没有继续劝解，而是以一种颇为欣慰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柊千里。
从一个大小姐成长到如此地步，其中要付出多少艰辛，只有柊千里自己清楚。
而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引路人而已，她的任务早已经结束，剩下的路都需要对方自己去探索。
身陷在权利之中，会遇见的危险和机遇都是并行的。
柊千里不可抑制的弯了弯眼眸，放在身前交叠的双手也紧张得捏紧，如释重负一般的松了一口气，“能够听到这样的评价，我好高兴。”
“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你能够有如今的威望与实力，都是你付出努力应得的回报。”洛泱眸光清明，她想要告诉眼前的少女。
不要把过多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把她作为一个过客，才能够看见更辽阔的未来。
柊千里并没有反对，这段时间她的确是付出了许多，不过她好像也有所察觉，自己的心性似乎有些变化。
她担心，在日后回首往事的时候，她会变得面目全非，再不似现在的单纯。
所以她努力工作，其实也是想要麻痹自己的神经，让她不要再继续去思考这个可怕的可能性。
而洛泱是她觉得极为有安全感的一个人，或许对方能够为自己解答。
只是她有所顾虑，她怕洛泱会觉得她心智不坚定，居然如此容易产生动摇。
哪怕是当了勘定奉行，洛泱依旧可以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似乎很是为难。
“千里再不说的话，我可就要离开了？”洛泱作势便要离开，耳边不出所料听到了对方的挽留。
“我……我变了吗？洛泱，你可以告诉我吗？”柊千里此刻远不及方才的坚定，眼中的脆弱已然是事实。
洛泱微微敛眉，略做疑惑的反问着，“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柊千里克制着自己嗓音的颤抖，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我怕勘定奉行带给我的权利与地位，会让我慢慢的变成一个与现在完全不相干的人。洛泱你清楚的，人一旦开始工于心计、思于城府，那么就再也不可能是那个单纯的自己了。”
想想当初自己说的那些话，是那么的坚定不移，只是时间真的会消磨这份坚定的意志。
柊千里苦涩的垂下了眼睫，她心虚的不敢去看洛泱的那双眼眸。
“原来你顾虑重重的是这个，你不相信自己可以抵抗住那些坏的改变吗？”洛泱听明白了柊千里的话，想要坚定不移的做一件事的确是挺困难的。
而且还是这种权利之事，想要守护柊家、想要成为一名不再被任何人左右的女子。在如今的稻妻，对于脆弱的柊千里而言是困难的。
只是她的退却不应该在怀疑自己，而是那些外在的尖刺。
回应洛泱的是柊千里的沉默，见此洛泱抬手轻轻搭在对方的手背上，“千里，当初能够说出那样话的女孩，不应该惧怕改变。自然界的花朵，如果没有尖刺或是毒汁，是等不枯萎的那一日。而若是没有手腕心计，这稻妻的权力自然也会将你摧毁。”
手背上的那只手带着一丝丝的凉意，柊千里僵硬着身子，垂下的眼睫终究还是重新抬起，“……洛泱，我……”
唇瓣被抿成了一条直线，洛泱察觉到了对方的怯懦。看样子那眼下的青黑不仅仅是公务繁忙，也可能是彻夜难眠。
“是因为九条廉治！”洛泱分析出了原因，归根结底柊千里在乎的人不过那么寥寥几人，答案并不难猜。
“不！……不是他……”柊千里出口的反驳，因为视线撞入那一片汪洋，随后便又躲躲闪闪的自我欺骗。
“你现在的每一个动作、眼神都在告诉我答案就是九条廉治。怎么？他无法接受变得优秀的你？”洛泱语气罕见的有几分冰冷，她鲜少这样与人说话。上一个还是撞破她秘密的神里绫人，而对于柊千里这种女孩，她是不会让那冷酷无情的一面展露在对方面前的。
柊千里挣脱了洛泱的手，双手捏着衣摆，“没……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陷入情爱的女子，对待自己在乎的人是格外敏感的。可能一个眼神、一个细小的举动都可能在女子的眼中放大。
男欢女爱是人所不能避免的，洛泱在这一领域不甚了解，可是她见柊千里这般惶惶恐恐就很是不悦。
“你何错之有？为何要说是你的问题？千里，哪怕是面对九条廉治也不要把自己的地位放得过低。你与九条廉治理应是平等的，无论是爱人还是身处的地位，你都不弱于九条廉治半分。所以，不要露出这般怯懦的神情。”
柊千里的下颚被两根手指轻轻往上抬，因此她不得不与这银发少女对视。
只是她在看见对方那双包容万物的眸子时，她的勇气都被击溃。
之前她能够从中得到无限的力量，在铲除松田一家，向将军大人上书，她都可以做得很好。
但如今，她也可以看见对方那双眼眸的锐不可当。
洛泱柔美的外表之下，内在的锋利是她难以企及的。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柊千里无力的扯着唇角，眼里的光彩都纷纷消失不见。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如果你因为九条廉治而怯懦、迷茫、惶恐，那么你也相当于把那个曾说要闯出属于自己一片天地的柊千里亲手扼杀。”
洛泱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背对着柊千里。继续说道:“我来稻妻的时日不长，可是稻妻女子的身份我还是看得明白。除却像神里绫华、九条裟罗那样的女子之外，绝大多数的普通贵族女子，似乎只有联姻这一条路。这一点，你应该是深有体会才是。”
“稻妻的最高代表是雷电将军，可是她是因为有至高武艺，所以受到稻妻子民的尊敬。神里绫华有着白鹭公主的美誉同时协助她的兄长处理事物，九条裟罗是雷电将军的近臣，是最为亲近雷电将军的几人之一。”
“可是无论是神里绫华还是九条裟罗，她们都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权力。而你柊千里却可以，你现在是三大奉行之一的勘定奉行，你的出现意味着稻妻的权力开始向贵族女子倾斜。那些以往只能够成为联姻的人，如今多了一条出路。”
洛泱回首看着已然怔住的柊千里，缓缓而言，“雷电将军命你为勘定奉行，必然有此考虑。如今的稻妻，权力阶层的女子太少。平衡二者，其实也是［永恒］的一种表现。所以啊，你真的要因为九条廉治一人，而感到迷茫害怕吗？”
“将军大人她……”柊千里听到这些话，觉得分为的不真实。她真的有这样的力量吗？她真的代表了这么多东西吗？
迷雾渐渐退散，柊千里看见了最初的自己。是在勘定奉行的牢狱之外，她第一次去那种地方。
那个时候她便想，她没有像神之眼，可是她未必是不被神明注视的人。如果神明现在未曾注视着自己，那她便要让自己发出最耀眼的光辉，让神明可以看见。
明明最初的她，就是不甘于成为一个联姻的工具。
她爱廉治，只是这份爱不能够是束缚她的枷锁。
洛泱觉得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剩下的就交给柊千里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柊千里身上是否聚集了那些目光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初的柊千里的确是有一种冲破牢笼的劲。
那是鲜活的生命力，是任何人见到都会为之倾倒的魅力。
所以这样的一位女子，不应该被一个男人困住脚步，甚至身陷囹圄。
柊千里注视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银发少女，眼中的泪水夺然而出。默默无声的哭泣，直到对方彻底离开之后。
才哭出了声音，这些泪水真的忍了太久了。
在她自我怀疑的时候，身边可以诉说的人她居然找不出一人。
她不想听到那些怜悯的话语，不想听到那些轻视她的话语。她只是想听到一个支持她的，可是没有，一个也没有。
这是一条很艰辛的路，洛泱从一开始就告诉了她。
可是她毅然还是选择了踏上，只是这条路处处是怀疑、处处是明里暗里的轻视，她才把自己伪装成了刺猬。
就连是她的爱人，都不能够真正的明白她的苦楚。
他以为自己累了，让她不用那么辛苦。
可是！可是她怎么可以松懈，她的身边都是猛兽，在看着她从高处摔下。
名门世家的小姐们，她们只是观望着自己。她们再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坐稳勘定奉行。
她一直在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起初的勇气减少了，被那一声声的质疑掩埋至深谷之中。
可她曾经是弱者，所以才明白现在手握选择的可贵之处。
洛泱说的不错，她不能退了，那万丈深渊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