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深夜游湖
闻着车厢中肆意弥漫的香料味道,锦言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平时清月不施粉黛的时候他都不敢靠太近,现在装扮的如此漂亮,却坐在自己跟前不远处。
他只能是低着头看向车厢地面。只是为什么他就穿了一双最普通的皂靴啊!他应该穿那双新买的靴子,漂亮又直挺。
一直盯着车厢底部,总是会引起清月的注意,“这车厢下面是有什么玄机吗?”
都快被锦言盯出个窟窿来了。
锦言忙抬起头,然后摇了摇头,“是有一些玄机,这下面有个颇大的暗格,可以容纳一人藏身。”
“那你摇什么头,点头才是啊!”清月心说,她那英明神断的宋督公怎么今儿傻乎乎的。
“我摇头了吗?”
“你摇头了。”清月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可能是,我今儿公务繁忙太累了,累迷糊了。”他要如何解释才好?
“那要不今日就不游湖了,我看天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清月看了看外面,好像星星都没这么亮了。
“不,还是游湖罢。”好不容易答应了,总不能回去。
清月想了想,“也是,老祖宗的话,来都来了。”
不一会,马车停下,清月和锦言两个人下了马车,然后上了早已经备好的船只。
一泊小船,如同一片树叶在西湖中飘荡,清月看着锦言拿了船桨,慢慢将船撑离岸边,笑着道,“你竟然还会划船?”
“不过是会一些罢了,小的时候学的,在秦淮河上卖花,有些花船上的娘子需要,便要送过去的。”
清月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看着离着岸边越来越远了,开口问道,“今儿晚上什么计划,我要如何配合你?”
“计划?”锦言放下手中的船桨,仍由船在西湖中飘荡,“今儿没计划啊!”
“啊?”清月愣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好衣裳,“我以为你今儿带我来,是有什么计划,让我做由头呢!”
她都做好了锦言在一旁夜黑风高,杀人越货,而自己在一旁冷眼瞧着的准备呢。
“啊?今儿就是单纯的想与你游湖。”这次换锦言失笑。
两个人相视一笑,原来两个人谁都没猜对对方的心思。
锦言坐在清月对面,给她端上了一盏热茶,“这里是湖中心,岸边有厂卫守着,算是一个难得的清净地方。”
在这里说什么也不用担心被偷听,再加上两个人只点了一盏小灯,夜色朦胧,怕是连偷看也看不见。
清月端起来喝了一盏热茶,然后开口问,“为何想起游湖了。”
“说出来你莫要笑我,你说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不知道你之前来这里都做了什么,但总是想和你独处一下,至少,留下点记忆。”
清月看着在月色下仍旧微微红着脸的锦言,倒是觉得心里熨帖,“我并没有与旁的人游湖过,饶是我的前男友也不曾。”
两个穷学生,怎么可能跑到西湖花前月下,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图书馆学习呢。
“那便好。”这不正说明了,他是独一份的。
想到独一份这三个字,锦言就开心。
清月抬头看着天上那忽明忽暗的星星,然后道,“喝茶没意思,若是能喝酒就好了。”
但是这话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毕竟她整天见锦言喝茶,可没见他喝过酒。
“若是能学学宋时才女李清照,泛舟湖上,沉醉不知归处,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就在清月刚说完的时候,锦言不知道从哪里拿着一坛子酒放在了清月的面前,“绍兴花雕,你能饮酒吗?”
“小瞧我,我又不是没喝过。”清月说着伸手想要拿过来。
锦言不肯,“这是我给我自己准备的,我给你倒。”有道是酒壮怂人胆,这一坛子花雕是他用来给自己壮胆的。
清月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然后看着锦言倒了小半杯,忙道,“小气,宋督公难道还差这一坛子酒钱?”
锦言无法,只能又倒了一些,“你月事也没几天了,少用些辛辣刺激的,免得到时候发疼。”
清月心说,她一忙起来都快将这事给忘了,这人倒是记得清楚。“不疼的,我只要不吃冷的,就不疼。”
说完捧着茶盏,轻轻的喝了一下口花雕酒,入口醇香,后劲绵长。
好酒!不过依着锦言现在的地位,他带来的酒也差不了。
锦言给自己也倒了一盏,看着清月笑弯的眉眼,心中也跟着高兴,喜滋滋的将一盏酒慢慢的饮尽了。
几杯酒下了肚子,他的胆子倒是也大了起来,脸颊上泛起一丝的红晕,“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清月也觉得这酒虽然香醇,但也让她犯迷糊,此刻看着锦言,越看越觉得这人可亲可爱。“说罢,你今儿问什么,我都说的。”
锦言坐在清月的对面,借着朦胧的月色,抬起一双湿漉漉的双眸,直直的盯着清月,“你是不是将来还打算去中州?”
清月点头,“我本良善,在我们那里,也有法律支撑着一切,我也知道在这里万事都要讲大明律的,可是没证据, 敬太妃是自戕,谁都说不出淑妃的错处来,可我不甘心,她不用受法律惩戒,没有良心的谴责,此刻在晋王府中锦衣玉食,受百姓供奉。百姓凭什么供奉这样的人渣?一个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的人渣!”
说到最后的时候,清月的嗓子有些发哑,但是眼中却是掩盖不去的怒火。
锦言知道这事已成定局,清月和淑太妃之间是有一道死结的。他微微的低下头,“你别去,我替你去可以吗?我自愿的,哪怕是搭上这条命也可以,我也会给敬太妃报仇的。”
清月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微微的摇了摇头,“锦言,这是我的事,我的路。你要做的就是做好你的东厂督公之位,多为百姓做些好事。”
“可是我怕。”
“怕什么?怕我斗不过淑妃?怕我会死?”
锦言只低着头不说话,他怕啊!怕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清月死了,他是不是还是和七年前一样,连跟着她去都没有可能。
“你是不是不信我?就因为我没有给你说林金翘的事儿?”锦言低着头,只看着清月衣摆上的花纹,默然来了一句这个。
清月摇头,“我确实曾怀疑过你变了心,也觉得我来这里没了意义,可你给说清楚了,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至少我想我的眼光不会这么差。”
锦言是知道的,自己是拧不过清月的,去中州报仇是她一定要做的事,还不肯假手于人的那种。
清月不抬头看天了,而是低下头来看着锦言,此刻的锦言,不是那个心有成算,浅笑晏晏的司礼监掌印,也不是那个横眉冷对,端正清明的东厂督公,更不是那个如同活阎罗一般的人物。
只坐在那里,好似肩膀上有千斤的重担,压得他直不起身子一般。
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咱们不说这个了,你给我读书罢,反正闲着也是无聊。”说着将那书丢给锦言。
“你以前可给人诵读过书?”
“读过的,七年前,你自去后,先帝病重,太子监国,每日奏本无数,陛下看得乏了,就让我读来他听。”锦言说着,伸出手来去拿那本书。
读些书也好,免得不知道两个人应该说些什么。
可是在看到那书面上的四个字的时候,他愣住了,《百花魁》。这书不是在自己的书案上放着,怎么到了她这里。
清月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解,笑着道,“是不是很好奇?那我给你说,你说了不让我看这本书,我这个人天生反骨,就偏要看,所以我下午跑出去又买了一本回来。原本想着出来游湖,你定是要忙你的,我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把书给带来了。”
她要不是天生反骨,又怎么会离得她爸妈远远的上大学呢。
“先别在意这么多了,先读罢,我都看到第六回了,你就从第六回开始读就成,这话本子也短,读完了咱们就回去歇着去。”
清月说完就靠在了船舷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能不读吗?”锦言小声问。
“为何?不管!你说了不让我看,那我就非得看,你今儿不读,明儿也要读的。”清月道。
锦言深吸一口,缓缓开口,这其中或夹杂着亲个嘴之类的话,他偷偷的抬头看清月,见清月并无异常。
他想,兴许是清月对自己并无邪念,是自己狭隘了,便继续读下去。
清月心说,言情小说,不亲个嘴,那还算哪门子的言情小说,况且庞青这么大个人了,看书中人亲个嘴也正常。
且锦言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嗓音不似白日清朗,但微微低沉的嗓音却让这个故事平添了几分的暧昧。
“将及黄昏。院中俱已眠静。便同了春香。悄悄儿走出重门。来到书房门首。春香迳自回内去了。楚楚把到床边。摸着先生。犹然梦里。把他推了一下。先生失惊。急走起来。贴着楚楚脸儿。叫声。亲亲。好妙人也。楚楚本来是个知趣的女子。即用手去摸他那。”
锦言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粘稠起来,他好像不认识接下来的字了,读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