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文华殿丢奏本
墨竹心说这事得开导一下,笑着道,“这父母缘分也是一样的,有的人能得父母疼爱的,有的人则是不能,但是兴许你人生的机缘在别处体现,上天总是会全了这一生的。”
锦言在一旁也道,“若是说来,奴婢从不羡慕殿下是真龙血脉,主子便是主子,奴婢只是奴婢,可奴婢羡慕殿下能伴娘娘身旁,得母亲宠爱。”
太子看着锦言,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锦言从小进宫,连父母的音容怕是都不记得了,自己还有母亲宠爱,应该知足了。
又转过身来看了看这满宫的宫女和火者,宫女大多是十岁冒头就被采买进了宫中,不见父母,不停的训练劳作,然后是分到各处伺候主子。
小太监更是有的从幼童时期便被采割送入宫廷。
这样一比,他确实是要比旁的人幸运多了,“行了,你也不用训我了,我已然知道了,我知足的。”
皇后没想到墨竹只轻轻几句就让太子认识到这些,不由得朝着墨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墨竹心说,皇后你赞赏我也没用,太子能这么快的转过弯来,还是因为太子品行好,要是换成那个晋王的话,估计早在墨竹说话的时候,就一个嘴巴子扇过来,说自己话多了。
“下午的骑射,你可还去?若是不去了,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吃点点心。”皇后笑咪咪的看着太子。
太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骑射服,“还是去罢,这骑射我最喜欢了,衣服都换好了,总不能不去,也让教我骑射的老师担忧。”
“你知老师教授课业的苦,母亲很欣慰,去罢。”又对锦言道,“你比太子年长些,可要看好太子。”
锦言上前道,“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太子带着人离开了未央宫,这宫中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皇后问了墨竹,是否已经将东西都送到了永康宫中,墨竹回已经送到了。
倒是没想到,反而得了皇后一句嘉奖,“别看你平时是个毛躁的性子,这做起事来,也并不含糊。”
墨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如弱风扶柳一般的破败身子,走几步路便要歇一歇的样子,竟然在皇后眼中,是毛躁性子。
此刻的墨竹有些好奇,那什么样子的人才是稳重之人呢?像安树那样的吗?整天沉默寡言,说话没几句的?
接下来的几天,墨竹都一直想给自己打造一个沉稳的形象,但是恰逢春日,下了几场春雨,间或伴着春雷,墨竹半夜吓得抱着被子发抖,觉得自己终究是没办法沉稳了。
一场春雨过去,锦言总是要借着太子名头到未央宫中来,明面上说是替太子给皇后问安,实际上总是要问问墨竹晚上睡的安不安稳。
墨竹只笑着回应,“这段时间,你怕是比我还要睡的不安稳。”太子见春日暖和,可是央求老师上了好几节的骑射课业,连带着锦言也要跟着跑马持箭,随侍身侧。
锦言知道墨竹说的是什么,也笑,“还好,白天跟着太子殿下跑,晚上反而睡的香,连惊雷都听不见了。”
墨竹笑着捏了捏锦言的脸,“没心没肺的人睡的都香。”十五岁的少年,带着稚气,也带着几分的意气风发。
锦言也不气恼,他觉得墨竹能这样对他,实在是幸事。
可是不幸之事,又总是如影随形。
景熙十一年二月十五日,晌午,皇后娘娘用过午饭,想要休息一会,外间来了一个小火者,风风火火的进了未央宫正殿,也顾不得许多的礼数,直接一个飞扑,倒在了地上,头叩在了冰冷的青石砖上。
不要说皇后了,就是一旁的墨竹和安树都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娘娘,文华殿中出了事。”
“何事?”皇后还算是镇定,忙问。
“今天早上张大人说他顺身带着的奏本不见了,那是张大人对女真部落犯我大明的应对之策,是顶重要的机密,现在张大人将三位皇子给扣住了,不让下学,也不让用膳。”
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张君宪在文华殿中丢了样东西,可是往大了说,便是泄密了。这殿中除了各位皇子,还有裴临,下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小侍从,那些小侍从可是能出入宫廷的。
皇后前后一思量这个事,便觉得事情大发了,张君宪要是真的丢的是什么金银珠宝,也就算了,偏偏丢的是贴身放着的奏本。
“本宫这就去看看!”皇后忙站起了身。
那小内侍又忙道,“娘娘,太子殿下说了,不让您参和这事,免得落下后宫干政的坏名声,说这事他会处理好的。”
“他才多大?他如何处理?”皇后还是坚持要去看看。
墨竹却伸手一把拉住了皇后的衣袖,“娘娘,不可!您要是去了,这事就会从前朝之事变成后宫之乱。”
文华殿位置靠近前朝,有些内阁讲师会在下了朝,直接来文华殿讲经。而皇后这样一去,免不得有人会说后宫干政。
皇后刚刚不过是听说了这事,又一着急给乱了方寸,听了墨竹这样一说,才道,“墨竹,你说的没错,现在不能过去,我且在这里等着,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墨竹对还在下手叩着头的小火者继续道,“你且去文华殿那候着,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就赶紧的过来禀告。”
那小火者又叩了一个头,起身离开了。
他一走,就连远处的安树,丢下手中的茶盏,有些忧心忡忡的道,“文华殿从没有丢过东西,怎么突然的丢了奏本,奴婢总是心里觉得不安。”
墨竹看向安树,其实她也觉得心中不安,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在人们看不见的底下,暗流涌动着。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小火者又进了未央宫,叩头行礼,口齿伶俐的道,“娘娘,太子殿下被扣在文华殿了,张先生怀疑是太子偷了奏本。”
皇后大惊,“太子偷这个干什么?”
墨竹心说,有些时候,你不想偷,但是别人让你偷,你不偷也得偷。
“你慢慢说来,张先生为什么会认定是太子所为?”墨竹发问。
“回林姑姑,说是在张先生的书案桌底发现了一小撮鹿毛,殿下今天早上还去上了骑射课,穿的正是鹿皮靴,上缀着一些鹿毛。”
墨竹皱眉,“整个文华殿就只有太子殿下穿了鹿皮靴?”
那小火者回答,“正是。”又对皇后道,“太子殿下让奴婢给皇后娘娘传话,说在文华殿中,张先生未曾为难他,让皇后娘娘不必忧心。”
“那这奏本,现在找到了吗?”皇后问道。
小火者道,“还未曾。”
墨竹心说这东西一定不是太子拿的,太子也没办法给张君宪变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自然是还没找到的。
“你且回去罢,有事再来报!”墨竹看着皇后已经愁的要揉眉心了,便先将人给打发了。
安树在一旁忧心道,“太子殿下怎么会拿这东西呢!”
墨竹给皇后倒了一杯茶,奉了上去,她从未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墨竹,仍旧觉得自己是宋清月,所以也就可以完全的跳出这个圈子来看这事。
“这件事不是太子殿下为何会拿这奏本,而是有人要太子一定要拿这奏本。或者是说,不管是奏本,还是其他的,这个东西只要是能牵扯到前朝就可以了。”
安树也不傻,听了墨竹这样一说,心中一惊,“你是说!”
墨竹点了点头,“淑妃娘娘的这招还挺聪明,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了,至少在她给太子做那双鹿皮靴的时候。”
“那这可要往前推好久了。”
墨竹又慢慢悠悠的道,“或者是说,淑妃甚得陛下宠爱,陪伴陛下身边的日子长,知道陛下现在已非刚登大宝时的意气风发。现在晋王,太子殿下年纪渐长,总有一天陛下也会老去,他会怎么样?”
安树有些不敢回答,又抬头看了看这屋子,只有他们三个人,但是在皇后娘娘在身边,她仍旧不敢。
皇后回答了,“他会害怕,会觉得自己握不住这天下了。”早前皇帝也下令磨练太子,但那都是明着来的,詹事府的人做事也都明着干,所有的一切皇帝都看在眼里。
但这次不是。
“没错,所以会对自己的儿子将手伸到朝堂上感到生气,他想,至少也要等到自己去了,他的儿子才能在朝堂上搅弄风云,而现在他还在,还不行。”
“墨竹,别说了!”皇后呵斥!有些话,大家知道就可以了,说出来是不想要命了吗?
墨竹乖乖闭嘴,觉得自己是说的有些多了,要是真的隔墙有耳,那自己确实是要活不成了。
安树在一旁安慰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忧心,张先生素又贤名,定是能明辨是非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的。”
墨竹心里感叹,张君宪那个老大叔哪怕是再贤明,也不过是不会对太子逼问,可现在物证都指向太子了,太子哪怕是再喊八百遍这事和他没关系,也没用。
张君宪是个看证据的人!而且丢的是他的奏本,他要是找不回奏本,怕是也要挨罚的罢。
墨竹心说这个淑妃娘娘玩的手段竟然是她如此像,这让她觉得自己更应该小心,这是一个强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