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皎皎明月
苏宁语也好奇,“你快些给我说说,都是什么愿。”
锦言实在是好奇,在座位下伸出手来,轻轻的碰了碰墨竹的手腕,“你便说说罢,只微微露出一点也行的。”
“就是,人家用孔明灯的,都是见愿写在上面的,你闷在心里,我可不信仙人能听到。”
被他们两个人磨得没办法,墨竹将碗中的鸡蛋吃了,只能笑着应,“行,我说,但只说一点。”
看向锦言,眉眼含情,“和你有关的。”
她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希望锦言往后余生能平安顺遂,以全终老。
第二,希望自己能为敬太妃报仇。
第三,希望苏宁语和花儿能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她还有第四个愿望,可是她不贪心,她想能回得去便回去,回不去便算了。
反正她也不会比锦言活的长。
墨竹在这个封建时代生活的越久,便也越明白,锦言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已经是莫大的幸福,旁的不过是锦上添花。
自敬太妃离世后,她宋清月几天深夜睡不着,思来想去也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身边的人也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让锦言不顾一切往上爬,她想她身边的人平安。
锦言看墨竹的眼神,已然知道了这愿望是极好的,眼角眉梢也带着笑意。
苏宁语在一旁打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粉红泡泡,“那有我吗?”
墨竹笑着回应,“有你的,我给仙人说了,要让我们宁语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这还差不多。”苏宁语伸手捏了捏墨竹的脸颊,可是下一刻面容就又愧疚起来。“你对我这样好,可我却。”
年前的时候,墨竹还说等到她生辰的时候要好好的给她过呢。
“你还说呢,我问你何事你也不说,与你说话也不理,让我万分恼火。”墨竹生气了,她好不容易有个能说得上话的,要是这样的朋友也没了,那她可就真的活的没意思了。
“你莫要生气,今儿你可是寿星。”
锦言在一旁看着,他明白的,墨竹可没真生气。
“那你说说,是何事?说出来也让我这个寿星痛快痛快!”墨竹心说这事还真的要早些解决,不然的话慢慢积压,以后怕是真的朋友都没得做。
苏宁语面露愧疚,“这事都是你不好!”
墨竹不解,回想了这几天,自己没做错什么啊!整日窝在自己的卧房,除了出去当值,就没干别的。
“我做了什么?”
“你和我说你同书彦谈话,说的是让他待我好些。可是我去问了,书彦说你并不是说这些,你说我嘴硬心软,你说我不好。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意书彦,可是你都有锦内侍了。”
这话说的墨竹大惊失色,这是哪里的话?
锦言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只觉得心中有些发酸,这事他早就料到了。
“且书彦还说你是极其好的女子,要让我多谢你。”苏宁语此刻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凭什么啊!本来就是自己的对食,又为何这样夸赞别人。
锦言想到,程书彦也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心说自己还不如苏宁语呢,连半分的委屈都无法表露。
这话一出,一旁的程书彦慌张极了,忙道,“我没有的,这是哪里的话?”
“还说你没有,那你为何在我面前说墨竹的好?”苏宁语越想越生气,几乎要落在泪来。
墨竹忙拿了帕子来给苏宁语拭泪,偏偏的苏宁语还不接,直接给推开了。
只得程书彦在一旁宽慰。
墨竹转头看向锦言,“这都什么事儿?”
锦言的面容也不甚好看,咬着腔壁里的软肉,压低着声音,“程内侍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说你是极好,极温柔的女子,让我替他谢谢你。”
墨竹瞪着双眼朝着锦言看去,“你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飞醋?”
那边程书彦和苏宁语可比墨竹这边更加的热闹。
“你是不是嫌弃我日日嘴上不饶人,对你冷落,你想要与我断了对食?找那温柔的宫女做对食去?”
“未曾的。”程书彦看苏宁语眼红,也跟着着急,红了眼眶。“我从未嫌弃过你,不敢,也不曾。你是良家女子,我左不过是个阉人。你二十五便可以出去,嫁的好人家,做得主妇。可是我却是要一辈子困于深宫,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给不了苏宁语妻子的名分,也给不了她生儿育女的天伦之乐。
锦言听了这话,由委屈,变成了失落。程书彦说的话,也是他的困境。
“若是你真的这样想,那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你知道我家中有难,又何必拿出那多银钱给我使,不如让我爹直接一头碰死在大街上,我们两个也干净。”
墨竹一听,这里面有故事啊!
“这是怎么个说法?”
此刻的苏宁语倒是不生墨竹的气了,见她这样问,便转过身来解释。“我本是京城城郊人,家中父亲是个落榜秀才,又染上了赌瘾。家中没了钱财,说要不让我去卖身为奴,要不让我进宫选秀,无法我只能进宫,两年前,有人追债,是书彦帮我家中还了这笔钱。”
那个时候,苏父没了办法,想着要是再凑不足银钱来,便一头碰死在大街上,恰好那个时候,苏宁语遇上了程书彦,程书彦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解了这个围。
墨竹了然,“是以,你就这样做了对食?算是报恩?”天底下还有这样报恩的?真的应了那句,以身相许了!
可是依着苏宁语对太监的看法,不是和花儿一样,对太监是带有歧视态度的,那这两年,苏宁语的内心应该挺难受的。
程书彦道,“不是这样的,是我这阉人逼迫苏姑姑的,是我提出来的。”当年殿前的匆匆一瞥,一个少女的微笑便落入脑中,刻在心间,他便上了心。
当初提出来的时候,他想要是苏宁语拒绝了,自己断了念想,也是好的,两个人一别两宽,各自安生,他会暗暗的护在她身后的。
哪曾想,她答应了。
墨竹看程书彦这模样,要是继续说下去,怕是要将自己臭骂一顿了。今天可是她的寿宴席面,发生这样的事,那是万万不可的。
程书彦此刻推开矮凳,几乎跪在地上,头深深的低着,“姑姑对我而言,如同那山间皎皎月光,深谷幽兰,是书彦可望不可即的,从未嫌弃,从未轻看,从未。”程书彦说不下去了,只低着头,肩膀在微微的颤抖。
“从未什么?”
“从未将姑姑从心尖上移开,而我本就是阉人,姑姑看不起也是应当的,只盼姑姑别赶我走。”程书彦的声音极低,极其的轻巧,像是一片羽毛,慢慢落下,落入尘埃不见。
这是墨竹第一次见这深宫内侍的爱,爱到如此卑微。墨竹不敢去看锦言的表情,只因他明白,锦言对她,大抵也是如此。
这样的爱,她能受得住吗?
墨竹伸手扶额,“这些不过是两年前的旧事了,今儿是我寿辰,就莫要再提了。”
锦言上前给程书彦递了帕子,程书彦悄声接了,偷偷拭去泪水,端正坐好。“林姑姑,失礼了。”
墨竹摆了摆手,“无碍,说开了便好。”接着叹了一口气,“宁语你素来是个嘴硬心软的,我何时说错过。你嘴里说着对程内侍满不在乎,可程内侍不过夸我一句,便将你气哭,你又何必说你心里没有程内侍呢。”
“况且,什么阉人不阉人的。大家都是娘生父母养,吃五谷长大的。只因进了宫,便这个瞧不上那个,那个瞧不上这个的,实在是无趣。百年后都是一堆黄土罢了,又何须计较这么多。”
这话墨竹也是说给锦言听的,虽然她从不曾对锦言轻看,但是也知道锦言在这深宫中受了不少的苦楚。
且眼前三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有自己,外表看起来十五六岁,但是芯子却比他们大了好多,只能由她来开导了。
她现在总算是有点姐姐样了。
不过想想要是她弟弟,十五六不好好准备中考,考个好点的高中,竟然谈恋爱,她定是要直接训一顿的。
时代不同,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事情。
“还有,我有锦言一个对食便够了,旁的人我不要的。和程内侍说几句话,就是将其当朋友,你们都别多想!一个觉得程内侍心里有我,一个觉得我要将其抛弃了,你们这脑袋瓜里都是什么啊!”
程书彦道,“林姑姑尊贵,当不得小人的朋友。”这位林姑姑可曾是太子西席,在陛下和皇后面前都得脸的人物。
“朋友相交,两个人都认可就行了,哪里这么多事。”墨竹反驳。
然后顺手将锦言的帽子摘去,露出里面的网巾,伸手摸了摸,“你可是读书读傻了?”
锦言只乖顺的让墨竹摸着鬓发,“大抵是的。”
“我看也像。”墨竹笑着道。
那边苏宁语此刻接过陈书彦的帕子,一边抹泪一边道,“谁要用你用过的帕子。”
“此刻寻不到好的,赶明儿我给姑姑再送些新的来。”他在司礼监也是有些权利的,搞到这些东西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