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她找到了我
已经深夜，迟迟不见唐晏归来，我万分焦急，一直守在门口张望着回家的路口。
夏雨与王猎户并肩走过来，夏雨靠近我说：“姐姐若是这般不放心，我让王虎去寻一下唐大夫就是了。”
“夏家姐姐，”王猎户刚开口就被夏雨怼了回去。
“唤夏家姐姐，直接叫姐姐。”
王虎憨厚一笑，挠着后脑勺，他还不太适应身份的转换，尝试了几次，终于叫我了一声“姐姐”。
“姐姐，我去找找唐大夫吧，没事，夜里走路我在行，你们就等在家里不要出去。”
见我不松口让他去找人，他拍着胸脯给我打了包票，“姐姐，我真的能行，再说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姐姐，让他去吧，这一带，他比我们熟悉，更重要的是，他是本村人，旁人不会起疑心。”
我觉得夏雨说的有几分道理，就让王猎户去找找唐晏。
他出门不过半个钟头，就与唐晏并肩走回了家。
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恨不得飞过去，想着还有旁人，收敛下脚步，缓缓道了一句：“怎么这么晚回来，担心死你了。”
他忙放下药箱，牵住我的手，生怕我丢了一般，“是我不好，让你担心，我一忙完就马不停蹄往回赶，还是到了这个时辰。”
“你今天是为何人诊治？”
唐晏警惕地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进屋说，外头不安全。”
我知道他定是遇到了事，遇到了我与我一样的事。
进了屋，我们四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唐晏来不及喝上一口热茶，急忙道：“雪儿，我想我们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我今日遇到了梁王殿下和他的新婚妻子。”
梁王，我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五年前的某一天，我第一次遇到他，他还是十一二岁的男孩，跟在轩辕华的后面，跪在姐姐的福寿宫中等着召见。这位梁王殿下，原是先帝的侄儿，平生没什么大本事，庸庸碌碌只想做一个享福的王爷，对先帝的统治构不成威胁，先帝对他也是大度，不仅没有对他赶尽杀绝，还破例让他留在京城当了逍遥王爷。
“他怎么来这里？我记得他不喜欢出远门。”
我的话，让王猎户丈二摸不着头脑，一脸困惑地朝夏雨看去。
夏雨来不及和他解释，轻声对他说日后再详说，先听我们说完。
唐晏继续说道：“没错，他不喜欢出远门，可这一次他是奉旨行事。”
“看来，还是逃不掉。”
我落寞了神色，“怎么就逃不出来呢？”我反问着自己，觉得头痛起来，接着浑身开始疼痛，像一万只蚂蚁咬着我的骨头。
“雪儿，你撑住，我这就为你针灸缓解病痛，夏雨，赶紧去煎药，要快 ！”
“是，我马上去。”
未到十五日，我的病先发作了起来，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疼了一夜，我都咬紧了牙关不肯叫喊，我怕我的喊声引来了他们，那些想抓走我的人。我不想回去，我受够了那座吃人不眨眼的“牢狱”。
得了自由的鸟儿，怎么肯再回到牢笼。
折腾了一夜，我身上的疼，在黎明前缓解很多。我让夏雨帮我换掉被汗水打湿的衣衫，然后梳理好头发，要去村长家里。
“雪儿，你才好，有什么着急的事，过几天去找村长也不迟，先在家里养好了身子。”
“不行，唐晏，我们没时间了，我想在离开前安顿好小雨，她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疼爱她的人出现，必须让她得到幸福，你扶着我，我能行。”
唐晏拗不过我，只好搀扶着我走出房间。夏雨与王猎户亦是一夜无眠，守在我的身边，见我憔悴着出来，为了他们的事操心，两人双双落泪。
夏雨甩开了王猎户的手，跑过来将我抱起。
“小雨，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夏雨抢了唐晏的“活儿”，唐晏多多少少有点不开心。
“夏雨，我可以抱着你姐姐。”
“唐大夫，你与姐姐还未成亲，如此不合礼数，我不能让姐姐名誉受损，我有力气，你和王虎跟在一旁就是。”
我们趁着天亮，来到村长家，敲响了他家的门。
我来的目的很简单，我想让村长当证婚人，让夏雨与王猎户成亲，仪式的事，我们商讨过，越简单越好，不摆酒席，不坐花轿，直接一匹马接夏雨到王猎户的家里，总之一句话：低调。
起先，夏雨告诉我她与王猎户的这个决定时，我是不同意的，我虽然想他们快些成亲，以免夜长梦多，可该有的我不想省去，不愿夏雨人生中的大事潦草完成，宴席可以简单些，花轿必须要坐。
夏雨认真与我解释道：“姐姐，你忘记我出生在雪山下吗，我们那里的人，只要认定了彼此，直接牵手回到自己的帐篷就是，哪来这么多复杂的规矩。”
“可你现在是在这里，听话，不用你操心，姐姐我来操办就是，你只管做美丽的新娘子。”
“姐姐，我与他皆是真心，我们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你若真疼我，从现在开始就该开开心心笑，不能皱起眉头。”
夏雨态度坚决，我说不通她，只好放弃，依了她的心意，一切从简。
村长听了我们的话，捋着胡须思考了片刻，然后郑重地点点头，“穷人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好，我愿意做这个证婚人，到时候叫大家伙都去，热闹一下就好，你们若是有糖果点心，就准备些，没有几口热水也行，咱们都不讲究的。”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离开了村长家，我让王猎户回家先去收拾一下，好歹是娶媳妇，仪式虽免，屋子总要干干净净才好。
我要拉着夏雨去裁缝张家做一身新衣裳，无奈唐晏与夏雨皆是反对，非要先送我回家休息。
“姐姐，这些事我会做，不用你去忙，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去就好。”
“你可一定要做好的，钱我有，不能替我省，人生一大喜事，不能太随意。”
“我都记住了，你赶紧跟唐大夫回去吧。”
我看着夏雨走入了裁缝张的院子，才靠着唐晏慢慢往家里去。
此时，太阳整个儿出来，才露头，就放射出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我有些气喘，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这会儿真没了精神，整个人几乎摊在了唐晏的身子上。
“要不要我抱你一会儿，这会儿没人看到。”他说的小心，我估计他是怕夏雨找他麻烦。
“不用，走走挺好，走走动一下，让我觉得骨头还没被咬坏。”
我强忍着不舒服，与他说了句玩笑的话，好让他听了安心些，觉得我没病得那么重。
“唐晏，等小雨成亲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好吗？”
“我早知道你是这个主意，不然今天早上也不会拖着一身的病去找村长，你莫担心，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打算，他们成亲的当天夜里我们就走，我们去东边，听说那里有座仙岛叫蓬莱，岛上有种仙草，人吃了能解百毒。”
“你什么时候也信这种神话故事了，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地儿，不能当真，再说，我现在挺好的，昨天晚上是个意外。”
“想象出来的也好，真实存在的也罢，我们就去东边。”
“好，我们去东边。”
我觉得有点累，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我还是被唐晏抱在了怀里，他的胸膛厚实充满安全感，我在他的怀中，安稳地睡了过去。
我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床上，夏雨和唐晏都不在，估计在忙，我没喊人，自己下床，想给自己弄点热水喝。
一双纤纤玉手端着玲珑八宝茶杯，将一盏碧螺春送到了我的面前。
“女相，请用茶。”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该来的总要来了。
我伸手接过了那盏茶，端在手心中仔细把玩，上好的葱绿色，只有皇室才能用得起的颜色，一般老百姓见都没见过。
“来多久了？”
“回女相的话，来了些日子，怕惊扰到您，一直住在不远处的江边。”
“到底是找到了我，难为你们了，为了找我，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女相，您这么说，显得生分了，找到您，是我们的责任。”
人影穿过了屏风，露出了正脸，面如银盘，眉似翠屏，目中有光，神采奕奕，想来当初分别之时，她像是经霜的花朵，没了生机，如今的她容光焕发，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头上硕大的金凤钗，彰显了她身份的尊贵。
我放下了她的茶，没有喝。
“萍儿，果然是你，我早该想到只有你才能找到我，坐下吧。”
没错，眼前这衣着华丽、珠翠满头的贵妇就是萍儿。
“奴才不敢。”
“如今你是梁王妃，什么奴才不奴才的，我们平等了，陪我喝杯茶，好久没喝到这么好的茶了。”
萍儿还是站在我旁边，一如以前，沉默而恭顺。
我不勉强她，端起了她的茶喝下，满口醇香，回忆无穷。
“准备什么时候带我离开？”
“全听女相的吩咐，若女相想多留几日，我们便多等几日。”
我扭头看着她，让她抬起头来，与我对视，她的眼神在接触我的那瞬间，立马收了回去，藏在了长长的睫毛之下。
“恨我，是吗？”
“奴婢不敢！”
“不，你敢！”
萍儿不答话，低着头，我知道那垂下的脸庞一定写满了“忍”字。
“萍儿，我们相处多年，我对你太了解了，你恨我是正常，若是没我，你早就和唐晏成了一对，也不会被迫嫁给梁王。”
“不，女相误会了萍儿，萍儿是自愿嫁给梁王殿下的，萍儿与唐御医有缘无分，不如趁着自己还年轻，找个好归宿。”
“你现在活得透彻了，若真放下了他，为何千方百计找他去给你诊脉？”
萍儿听了我这话，终是抬起头与我直视。
她长大了，眼神坚定而果决，有王妃的风范。
“女相，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是，萍儿确实对唐御医难以忘怀，不过我既然嫁给了梁王，就想好好做他的妻子，前尘往事，就此深埋心间。”
“女相，您放心，这里发生的事，萍儿都不知道，只知道要接您回去。”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夏日有了寒霜的滋味，吹来的风，也带上了秋日的悲凉。
“必须回去吗？”
“女相，皇上日夜思念这您，您可能还不知道，皇上思念成疾，病倒了。”
轩辕华生病了？我紧张地站起来，走到萍儿身旁，问个仔细：“你说什么？他生病了？病得可严重？”
我一连串问了好些问题，萍儿来不及回答，我就看到夏雨正满脸喜气的进了屋。
她见到萍儿，将手里的东西一丢，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对准了萍儿的心脏。
“你怎么找来了？姐姐莫怕，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萍儿见了夏雨，愣了一下，她大概没料到这些年是她跟在我身边照顾我。
“朴仆，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什么，我是来接女相回宫的。”
夏雨将我拉在身后护住，冷冰冰对萍儿说：“误会？没有误会，你们就是想让女相再回到那座吃人的魔窟，将她一辈子囚禁在那里不得自由，我告诉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们带走女相。”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响动，我回头一看，我的小院，不知何时被禁军层层包围住。
哎，我躲了三年，仍是躲不过去。
我拍了拍夏雨的肩膀，示意她将软剑收起来。
“叫他们先离开。”
我平静地下了命令，萍儿拍了下手，围在院子周围的人立马消失不见，真是来无踪去无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真实地发生过。
我对夏雨说：“小雨，你先去医馆，拖住他，我这里有事要处理。”
夏雨听话离开，她知道我不会有危险。
等夏雨离开，我重新坐了下来，命令了萍儿与我同坐，这次她没拒绝，与我并排在一起。
“我可以回去，不过我有个要求。”
“女相尽管说就是，萍儿一定会全力帮您实现。”
“倒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夏雨，也就是朴仆，要嫁给山里的王猎户，十日后就成亲，我想等她成亲过后再走，不知道王妃可否同意？”
萍儿听到我叫她王妃，吓得赶紧站起来，跪在我面前。
“女相是折煞我了，萍儿我永远都是您的奴仆。”
我见她这般，心中涌出万般滋味，我终是不忍，伸手将她扶起来。
“起来吧，日后给我记住，你是王妃，该有王妃的样子，若再这样，丢的可是我的脸。”
“是，萍儿知错了。”
“女相，您放心，萍儿会在村外等着，等您处理完这里的事，再接您回去。”
我望着院中石榴青青，这是唐晏为我亲手植下的石榴树，他说等到秋天就能吃到甜甜的石榴了，我等了三年，等到了它开花结果的这天，却等不到它成熟的那日。
“唐晏，就不要告诉他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