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两百两的银子
萍儿站在廊下等我，见我回来，赶忙上前迎接我。
“女相，您可算是回来了，等的急死我了。”
“我走这段时间，宫里可出了什么事？要真着急，怎么不派人去找我？”
萍儿接过我的披风，回答道：“倒没什么大事，皇后娘娘叫红莲来问过两回您回来没，我回了，叫皇后娘娘不要担心，萧妃来找过您一次，没说什么，估计发闷了，想找人聊聊天，听说您不在，就走了。倒是皇上路过了咱们这里，站在院子门口老半天才走，我悄悄问了徐公公什么意思，徐公公也吃不准，说您回来后，还是去一趟庆坤宫保险。”
萍儿将重要的事汇报完，又说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无非宫里短缺了什么，需要增补什么之类的，我叫她自己看着办，赶紧换了衣服，往庆坤宫去，皇上的事永远要放在第一位，好不容易让他的注意力转向莲清娘子，可不能再转回来。
我嫌坐轿子慢，干脆一路小跑到了庆坤宫，这些年在宫里忙东忙西的，练出了脚力，换以前，我跑三步就会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如今一公里跑下来，我心不跳气不喘，连汗水都没有。
没想到皇上睡下了，真是破天荒，他头一回睡得这么早，我找到徐公公，问他皇上找我有什么事。
“应该没事了，我估计是想问问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事，听说这嘉敏公主还有五日就到京城，三皇子也在快到了，我知道女相都准备妥当，都和皇上说了，他没说什么，就早早睡下了。”
听了他的话我放了心，确实不是大事。
“谢公公帮我说话，徐公公，最近有没有前线的战报传来呀？王爷他，可有新的消息？”
我小心翼翼问道，其实我想证实下，白天在宫外看到的人是不是温将军。
徐公公摇摇头，带着歉意对我说：“女相，最近没有消息，您是不是担心王爷了，您放心，王爷不会有事，若有消息，我肯定第一个告诉您。”
我怎么会是第一个知道他消息的人，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已经是阿弥陀佛的幸事了，我悻悻，告别了徐公公，回到自己的住处。
挑灯看了半夜的账本，发现不对的账目，温嫔这一个月的用度远远超出了额度，我叫醒了萍儿，让她也核对了一遍。
“女相，温嫔上个月的用度确实超了。”
“她的例银一向是我亲自送去，经我手的银子，并没有增加过，这就奇怪了。”
我们合计着，百思不得其解。
萍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我说：“女相，我记起来了，上月月初，温嫔宫里的小霞来找过我一次，说温嫔宫里的屏风坏了，要换一面，我本想从库房里拿一面给她送去，可小霞说让我给银子，温嫔要自己去外边采购一面苏绣的，温嫔最近喜欢上了苏绣，我当时忙着给三公主送东西，就让桃月去处理了，这笔银子，应该是桃月记上的。”
她赶紧找来桃月核对，果然是这样。
“当时小霞找到我，说女相给批了两百两银子买屏风，叫我赶紧给钱，我本想问过女相再给，可小霞要的着急，我就先把钱给她了，想回头再告诉您，结果就忘记了。”
“一面屏风，两百两银子，超过了嫔妃的标准，你们也是糊涂，这若是被发现，准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我这么说，萍儿和桃月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女相饶命，我们办事不利，给您惹出了麻烦，请女相责罚，我们愿意补上。”
我放下账本，揉揉太阳穴，“算了，你们才多少例钱，怎么补上这么大的窟窿，萍儿，将多出来的钱记在我名下。”
“女相使不得，我们做错了事，自然要自己负责。”
“我是你们的女官，负责管理你们，你们出了事，也是我管教无方，同样会受牵连，算了，也不是大事，温嫔最近颇受皇恩，皇上不会在意的。再说，我比你们有钱。”
我这五年，攒下不少钱，皇上对我很大方，不时奖赏些金银，姐姐更不用说了，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预备下一份。
我不喜华丽的衣服，不爱贵重的首饰，一袭黑衣穿遍四季，真的用不到什么钱。
平好了温嫔的账目，我有了睡意，叫萍儿给我铺床准备睡下。
临睡前，我叮嘱她道：“明日给皇后请安后，你陪我去趟温嫔的宫里，我想看看这两百两的屏风到底是什么模样？”
姐姐最近孕吐之症有了缓解，每日的请安恢复，温嫔也解除了禁足，出现在请安的队列中。
我以为她被禁足这段日子，肯定有所反思，能够收一收张扬的性子，没想到，她一如既往，又和季妃杠上了。
温嫔一看到季妃过来，就上前挑衅。
“见过季妃妹妹，妹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几日不见，你愈发富态了，这脸不是长的，成了圆的，啊哈哈哈。”
温嫔嘲讽季妃变胖了，确实，季妃最近心情不好，化悲愤为力量，饭量大增，红彤彤的小脸和福姬公主一样的圆。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针锋相对，不甘下风。都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女人，季妃只是微微笑了下，并不理睬温嫔，转头和萧妃聊起了美食心得。
温嫔没想到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有点吃不准季妃这套路是什么。其实这屋里的女人，都知道季妃为何会这样，只有温嫔还不明白。
“季妃妹妹，我劝你还是少吃点，皇上可不喜欢丰腴的美人，想当初，你可是一尺细腰，腰比你的脸都瘦。”
季妃面对她的嘲讽，仍旧只是笑笑。
季妃是想用沉默解决温嫔的纠缠，无奈温嫔不吃这一套。
“季妃妹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都不说话的，难道是看不起我这小小的嫔位？觉得与我说话，降低了身份。”
姐姐本来正在同如妃聊天，刚开始没注意到温嫔这边，就没发话，没想到温嫔最后一句话语调提高了几分，一瞬间，一屋子的女人都停下了谈话，看向她。
姐姐深吸一口，脸上没露出任何不满，和颜悦色地对温嫔讲：“温嫔妹妹，大家一起侍奉御前，和气为贵。”
“皇后娘娘，您误会我了，我只是许久没见到季妃妹妹，心中十分想念，见了她的面，自然想与她多说两句话，毕竟，我被禁闭，妹妹功劳不小。”
季妃今日算是好脾气了，她说话的语气尽量平和。
“温嫔，那日的事，错不在我，况且关你禁闭是皇上的意思，难不成你现在在埋怨皇上？”
“我没有。”听到季妃搬出了皇上，温嫔有点急了。
“大家都知道温嫔你爱慕皇上。”
这一句话出来，如妃她们几个忍不住笑了，对她们来说，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有人竟然喜欢皇上，我看李淑华都捂住帕子，虽看不出她是不是笑了，反正眼睛弯成了一道月亮。
“温嫔，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皇上，你不用处处看我不顺眼。”
季妃直接挑明了，弄得温嫔反倒是脸上“五光十色”，色彩繁多起来。
“我只想温嫔记住，我可没什么姐妹，我父王就生了我一个女儿，所以，不要一口一个妹妹叫着，你，不配与我彩云郡主做姐妹。”
没想到季妃也可以这么十足霸气，一下子就将我拉回到第一次见她的场面，那个时候她穿着孔雀羽毛做成的裙子，在皎洁的月光下翩翩起舞，我差点以为看到了孔雀仙子。
原来那个孔雀仙子又回来了，我为她高兴，同时，也觉得悲哀，她的觉悟，代价同样惨痛。
温嫔的脸最后变成了黑色，周围所有的人都没有帮她一把的意思。
她咬住嘴唇，两个鼻孔张大，哼哧哼哧拼命吸着气，想压住心里的愤恨。
我看大家都喝过了茶，看过了热闹，也该散了，让姐姐回去休息一下，我还要去看看她的那两百两银子的屏风，便开口打破了这一切。
“各位娘娘，时辰差不多了，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
我让雨前待姐姐下去，跑上前，拦住了温嫔。
“怎么，女相大人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温嫔娘娘误会我了，我是想送娘娘回宫。”
“啊，我就知道这宫里只有女相最好，那个该死的季妃，不要太得意，不过是妃位，等哥哥见了皇上，我一定可以和她平起平坐。”
“温嫔说的极是，温嫔娘娘不要生气了，我们先回去，公主还在宫里等着您呢。”
“对，我有公主，将来还可以有小皇子，她却根本就生不了，哈哈。”
我心头一惊，生不了？看温嫔这得意的劲，她不像是单纯的诅咒季妃，倒像是什么都心知肚明一般。
细想一下，季妃与她差不多一起入宫，她受宠了一次就怀了上了公主，可季妃一直不见动静，唐晏给她看过，说身体没问题。
在皇宫里，事情，从来都没有巧合。
我留了心眼，谋害皇上的子嗣，可是死罪，除了他自己。
我陪着温嫔来到她的宫里，她的宫殿，我来过多次，从原先的寒酸简陋，变得富丽堂皇，对亏了温将军的神勇，她才能在宫里享受荣华。
我不觉得她这样有何不妥，我也是靠姐姐在宫里才如鱼得水。
“女相做，尝尝我的新茶，哥哥才托人给我送来的。”
“没想到塞外竟然也有这么清香的茶，我看品质不输西湖龙井。”
“这就是西湖龙井。”
温嫔脱口而出，再想悔改也来不及了。
我们两个互看了一眼，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恐，没想到温嫔也有怕的时候。
“温将军真是厉害，人在边关，还能弄到西湖的龙井，我真是有口福了。”
“啊，是呀，哥哥朋友多，有几个余杭的朋友，他托人送来的。”
温嫔差点被茶水呛到，她气的将茶盏扔到宫女的头上，那宫女顿时头上砸出了一个大血口，不停流血，我看不惯后妃欺负宫女，我皱起眉头，萍儿立马会意，赶在温嫔咒骂前，将小女孩带下去包扎伤口。
温嫔开始骂起来：“都是不长眼的，整天在这里花枝招展想着勾引皇上，泡杯茶都泡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温嫔娘娘，不要生气，我明天交桃月过来调教一番她们就是了。”
听到我这么说，温嫔不好在发作，她还是了解我的。
刚进宫的时候，知道她是温将军的妹子，我与她多有亲近，只不过后来知道她的性格脾气后，渐渐疏远了些。
“哪敢劳烦桃月女官，我宫里的人我能管好。”
她害怕了，怕我发怒，我确实会发怒，上次的事，我可让她吃了很大的苦头。
见聊得差不多了，我该干正事了，我假装坐累了，站起来四处走走，她没怀疑，由着我四下看，我看了半天，也没见哪块屏风价值两百两，如果她没上当受骗，那屏风的事一点是假的。
两百两银子，可以干很多事，茶叶就可以买很多。
“温嫔娘娘，我前几天出宫了一趟，路过了将军府。”
“啊。”
“啪。”
又一建德的茶盏摔在地上，温嫔可真有钱，连摔两个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女相，可是看到了什么？呵呵，这天可真热，我都冒汗了。”
她拿着帕子使劲擦头上的汗，这帕子倒是正宗的苏绣，可惜不值两百两银子。
我慢慢踱步，走到一花盆前立定，是一株极为罕见的花卉，中原不常有，只出在边关。
“将军在外多年，府上倒被你嫂嫂管理得不错，我看灯笼都换了新的，看着喜庆。”
“啊，是，是呀，我嫂嫂很能干，灯笼，灯笼旧了，自然要换新的。
“门前还停了很多马车，许多家丁忙里忙外的，看着真热闹。”
“忙，忙里忙外，啊，兴许是家里有人来了，不对，家里采买的车队吧，女相，我家里这点小事，还惊动了您，真是的，我明日就让人出宫和嫂嫂说一声，不要这么张扬。”
温嫔的举止十分反常，刚才那股子怼季妃的架势都没了。
我心下一沉，八成今天见到的人，就是温将军，他真的回来了？他为什么会提前回来？
我的疑问更多了，看温嫔今天的态度，她是不打算告诉我实情，我还得找机会打探。
两百两银子，是不是也和温将军回来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