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已入棋局
我不知何时陷入他的棋局，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娴妃轻轻推了我一下，问道：“千雪，是不是皇上最近还有反常的举动？你不妨说出来，这里没他的耳目，我们大家一块来分析下，千万不要牵扯到皇后娘娘身上。”
皇上对我做的事，令人难以启齿。
娴妃不知我心里的难处，问个不停，幸好德妃看出我的异常，拦住了她。
“好了，千雪匆忙赶来一定累坏了，我们先让她去休息，等明天再问不迟。”
“你瞧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千雪，给你准备好了热水，你去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有事我们明天再讲不迟。”
我泡在热水中，腾腾的水汽将我笼罩，暂时隔开了现实的烦恼，我不想多想，放空脑袋，我也想不明白，不明白皇上这次的局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会拖拖拉拉玩暧昧的性子，他喜欢的人都是直接上手。
他会是顾及着姐姐的感受才这般？他若真会顾及到姐姐的感受，就不会让李淑华进宫。
如今这般突兀，完全不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难道他是为了试探我？这五年我活在他的阴影下，小心翼翼，没有差错，纵然心中对他充满仇恨，表面都能忍住，一直相安无事，赵王回来的节骨眼上，他没必要如此冒险。
想不明白，想得头疼。
桃月敲门进来，给我送换洗的衣服，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自己的衣服，幸好我与德妃体型差不多，她将自己的一套常服给我送来。
她素来淡雅，衣服的颜色也清新雅致，月牙白的衣服，与今晚的夜色十分相称。
许久没这么自在过，我似乎 忘记了旅途的劳顿，想出去走走，吹吹风，不知不觉，就走到山顶，站在山顶的高处，凭栏而望，远望京城的方向，灯火璀璨。
夜间的山风吹来，吹来一股幽香，不用回头看，我知道德妃来了，这是她身上特有的幽兰清香，只是如今，这香味混着一股不易被察觉的草药味。
德妃走到我身边，陪我一起站着。
“穿这么少，不怕受凉吗？”她关心地问我。
“没事，习惯了，你懂宫里的规矩，不能穿太暖，怕出汗，汗味污了皇上的鼻子。”
“是呀，宫里规矩多，一睁眼一闭眼，全是规矩，折磨死人，还是这里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拘束，不必担惊受怕。”
“你在埋怨我吧，说我管的多，不给你们自由。”我打趣道。
德妃白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浑浊起来，像失去光彩的珠子，羸弱的身子如风中的秋叶，随时能被风吹走。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希望你可怜我，我有我的骄傲。”
我赶紧扭过头擦了眼泪，“哎呀，没想到风这么大，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德妃像姐姐一样搂住了我的肩膀，她说：“千雪，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入宫，那是吃人的牢笼，进去了就出不去了。”
“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入宫，我宁愿成为乞丐，也不会贪婪那带着枷锁的荣华富贵。”
“好，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今天晚上聊的事，我听了心里很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明天吧，明天我们商议一下，想个对策。”
“嗯，一定可以有应对的办法。”
第二日，我们收到了姐姐的来信，说要我们今日便动身回宫，皇上要提前册封众位后妃，德妃和娴妃位高，不能缺席，我们的计划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每个人都急急忙忙收拾着东西，要但在宫里夜禁前回去。
德妃没什么行李，几乎不用收拾，可娴妃这段时间为福姬公主置办了很多东西，我与她忙着收拾东西，将昨天晚上的事耽搁下来。
德妃想帮忙，被我与娴妃拒绝，她只好搂着福姬公主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四月天，太阳带着毒辣了，福姬公主躲在伞下，德妃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她的脸色，在太阳下都没了血红的颜色。
娴妃指挥着收拾，不肯假手于人，连我都不信任起来。
她还假惺惺对我说：“我就是怕你累，才不用你出手的。”
我笑了笑，没戳穿她，她是怕我们弄坏了福姬公主的东西。
“多谢娴妃娘娘体恤我，我难得有机会，能坐着喝茶，看你们忙活。”
娴妃指挥人将大木箱子搬出去后，坐在我对面，看了眼院子里的德妃，脸上染上了愁容。
“德妃到底怎么了，我问她总不肯告诉我，我瞧着她病得厉害，这几日，夜里总点着灯写东西，好像是写给三皇子的，可写了也不寄出去，第二天就用火烧掉，她这样太反常了，我说句不好听的，那段日子，我差不多也是这个状态，按理来说，她和她家里没得罪皇上，也不对皇上构成威胁，她犯不上这样呀。”
我什么都知道，可还不到告诉娴妃实情的时候。
“或许就是想三皇子了，他们母子二人好几年没见面了，回宫后我想办法让三皇子回来一趟，让他们见面。”
“哎，哪那么容易，皇上对这些事情十分忌惮，总怕当初众子夺嫡的悲剧重演，提防着他这几个儿子提防的的厉害，你不要勉强，尽人事听天命就好，我想德妃也不希望你冒险。”
这个险，我非冒不可。
娴妃、德妃还有福姬公主回宫了，皇上很高兴，说这么多年终于团圆了一次，要大开宴席庆祝。
团圆？他的理由够牵强的，宫里可从来都没团圆过。
我在帮姐姐梳头，她向我抱怨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让你们匆匆赶回来，福姬公主的都累病了，夜里睡觉都不安稳，哭闹了几次，害的娴妃一夜都没睡好，今天早上来请安，我瞧着憔悴了很多，还有德妃，也清瘦很多，没什么血色，都怪皇上着急招你们回来，回来要不着急了。”
难得听到姐姐埋怨过皇上，因为心疼公主和两位娘娘而埋怨他。
“今天晚上的宴会，只让德妃和娴妃待一会儿就撤去休息吧，都是娇养的娘娘，哪里受得了这份累，你一会儿帮我把参汤给她们送去，还有那几副首饰，是我特意给她们留的，她们戴上肯定很好看。”
满满两盒首饰，是姐姐这段时间给她们特意准备的，她总是想着别人而忘记自己。
“姐姐，我都记下了，您看这个发髻如何？”
姐姐看着高高的发髻，不太满意，“千雪，太招摇了，饰品太多太贵重，皇上厉行节俭，我身为皇后更要以身作则，不能奢靡，你换个简单的就好。”
说完，伸手拔下了几支金钗。
“千雪，和你商量个事。”
“姐姐你说，我听着。”
“父亲一家搬来京城有些日子了，前段时间忙，我就没召见他们，总要召见他们进宫一趟，才好。”姐姐边说边看我的脸色，她知道我恨父亲他们，不愿与他们有交集，她要顾及到我的感受。
我可以自私地不去见父亲他们，身为皇后娘娘的姐姐却不能如我一般随心所欲，她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要孝敬父母，入则孝出则悌。
我不想她为了我与父亲家的关系，左右为难，便违心说道：“姐姐定夺就好，我都听姐姐的话，姐姐确实该让他们进宫谢恩，您可是给了他们一栋大宅子呢。”
姐姐很高兴我这么说，抓住我的手，激动道：“千雪，你真的长大了，怪不得昨天晚上皇上对我夸奖了你，说这几年亲眼看着你长大成熟，能够独当一面，要叫她们都向你学习呢，我们两姐妹总算熬出了头。”
他夸我，可不是好事，我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的梳子不小心弄疼了姐姐。
“千雪，你是不是也累了，下去休息吧，我让雨前来梳就好。对了，今天晚上，穿的鲜艳一点，不要再穿黑色，就算为了姐姐开心。”
我想问姐姐这是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的目的会是我吗？
出门碰到如妃，她刚去见了娴妃，正准备去找德妃，我劝住了她，德妃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怕别人看出来自己生病的事。
“先别去打扰德妃娘娘了，她累了，让她多休息，反正今天晚上就能看到她，我倒是将你和她安排在一起，让你们好好聊聊。”
如妃“哦” 一声，放弃了去看望德妃的计划。
她贴近我的耳朵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晚上，我给李淑华准备了一份大礼，绝对会让皇后娘娘和你开心。”
我瞧着她狡黠的笑脸，知道有人教给了她鬼主意。
“谁教你的？可别中了人家的圈套，大礼没送成，反而搭上了自己，李淑华的事不着急，咱们从长计议。”
“千雪，你是不是临阵退缩了，不能从长计议，必须速战速决，我知道你不放心，这次是季妃帮我想的主意，保证绝对安全，季妃说以前她父王的侧妃就是靠这招受宠的。”
“我还是觉得不妥。”
我差一点就把事情告诉如妃。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季妃她属于新一批对皇上失望死心的人，她的招数会是安全的。”
如妃的性子倔强，她决定的事，很难被改变，除非姐姐发话，但是这事不能让姐姐知道。
无奈，我只能对她说：“那随你的意，如果有困难，就不要勉强自己，我晚上忙，可不一定帮上你的忙。”
“你想帮我，还帮不上呢，你会跳舞吗？你会弹琴吗？”
其实，我会，可我不想让人知道。
我摇头，“看来真没我什么事，那你说需要准备什么，我可以帮你准备一下。”
如妃摇手，十分豪爽地拒绝了我的好意：“我都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我决定放手一次，让如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我总要离开皇宫，日后还靠她帮姐姐管理后宫，她需要快速成长。皇上那边，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夜宴，皇宫一片灯火通明，丝竹袅袅，觥筹交错，很容易造成一片和谐的假象。
在座的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他的右手边是姐姐，左手边是李淑华。他难得像今日一样开怀畅饮，脸上渐渐有了酒色。
才不见两日，李淑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度大转弯，从之前的急不可耐，变得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她说不想皇上被群臣围攻，不同意现在给自己封号，仍做她的韩国夫人，皇上听后生出万般怜爱，将她从韩国夫人的身份变成了淑华公主，赏赐万金，也算是给她换了身份。
我只不过出宫两日，宫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差点让我以为出宫了一辈子。
淑华公主不停劝着酒，皇上喝得高兴，两个人眉来眼去。
我服侍在一旁，和以前一样，像个没表情的木头人。我似乎将之前的不快全都忘记，这种反应应该会叫皇上满意，我是个懂事的人，不会给他惹任何的麻烦。
可，我总觉得皇上趁人不注意时，偷偷看我，我看向他时，又发现的他的目光停留在淑华公主身上，并没有看向我这里。
我大概真的累坏了，出现了错觉。
我看姐姐是强撑着陪他喝酒，她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皇上是真的开心，左拥右抱，想把天下的好事都占尽。
如妃冷眼旁观他与韩国夫人的情意绵绵，想得等会儿好戏该开场了。
虞妃第一个看不惯韩国夫人，不论出自私心也好，是真为姐姐鸣不平也好，她起身为皇上敬酒，“皇上，臣妾敬您一杯。”
“好。”
皇上高兴，一饮而尽。
虞妃又斟满一杯酒，举到姐姐面前，“皇后娘娘，您最近辛苦了，臣妾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姐姐笑着喝下一杯茶。
虞妃是战斗高手，她看了淑华公主一眼，端起酒杯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敬淑华公主一杯酒，淑华公主不远万里从韩国来到我天狼国，真是辛苦，公主想来不太熟悉我们天狼国，我们天狼国地大物博，更是文明礼仪之邦，不比你们偏僻荒凉，民风粗犷。”
她的话一出，淑华公主再大度也有几分不悦，她看了眼皇上，皇上醉了，用手撑着头，靠在姐姐一旁，小寐起来，不愿管她们女人之间的战争。
淑华公主见皇上靠不住，只能自己出手解决。
“虞妃娘娘此言差异，我本就是天狼国的女子。可能虞妃娘娘从西北偏僻之地来，见闻略少，对韩国有偏见也情有可原，并不是每家都肯让女子多读书。世人都以女子无才便是德，那说的的是一般百姓家的女子，我们伺候在皇上跟前，还是多读点书的好，否则像今日一样说错了话，要贻笑大方的。虞妃娘娘，农妇的秧苗插的好，可她永远也只能当农妇。”
李淑华的话，句句都戳在了虞妃的心窝子上，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及她农妇的身份，在李淑华来宫里前，大家都心照不宣，从来不说这事。
我看到虞妃快被气哭了，她涨红了眼眶，被萧妃拉了下去，安抚了老半天。
没人注意到，一向嫉恶如仇的如妃，此时没有站出来为虞妃讨回公道，她，不见了人影。
德贵妃和娴贵妃互看了彼此一眼，不打算开口，她们两个如今看破红尘，清心寡欲，只要不涉及到姐姐，任何事都不想参与。
姐姐见场面难堪，赶紧圆场：“虞妃虽然读书少，可她的女红在宫里数一数二，大家都有各自的特长，没必要非得按照一个标准评定，好了，都说累了，大家举起酒杯，我敬各位妹妹们一杯。”
大家响应姐姐的提议，纷纷举杯。